跟前靜了靜,楚明霁眉梢一挑,直視她:“行,那我換一個問題。”
“紀小姐是如何知道徐大人手中有那樣東西的?你好像跟宋家有仇,每次談論起他們,你眼中的殺意都藏不住……”楚明霁盯着她冷冽的雙眸,笑了:“就好比如此刻。”
少年敞着一雙長的過分的腿,月上梧桐,傾瀉而下的月光将他硬挺的眉眼鍍了一層冷色。在他不帶任何情緒的目光審視下,她有一種被“嚴刑逼供”的錯覺。
紀筠别開目光,平靜道:“我的私人恩怨,好像不歸楚将軍管。”
“據我所知,你與廣甯侯府并無仇怨,唯一值得置氣的,可能就隻有宋知秋了。”楚明霁沒有錯過她臉上流露出的表情,輕描淡寫道:“宋知秋不過是同紀小姐提過一次親,沒有殺他的必要吧?”
他聲線平靜地複述着這些事實,聽上去無關緊要,紀筠卻感覺每一句都紮進了心窩,剜心一般疼。
在外人看來确實是并無仇怨,而紀筠重活一世,背負着沉重的殺父、欺騙之仇,前世的苦楚曆曆在目,每每回憶起,心中皆是一陣刺痛。
長睫微微顫抖,似有瑩光閃爍,又被她強忍了回去。
紀筠知道今天這事不能善了,直言道:“有些事我無可奉告,我承認我确實是對廣甯侯府有仇……”
她醞釀了一下,開口道:“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夢麼?如果我說,我在那個夢境中看到了過往,所以才會做出這麼多謀劃……”
“我這麼說,你會信麼?”
楚明霁靜靜地望着她,撲簌簌的長睫掩蓋下,似乎藏着不為人知的委屈。他像是終于确認了什麼事般,勾唇笑了起來。
“我信。”楚明霁道:“我要确認的東西已經确認完了,可以……”
正準備開吃的楚明霁,目光落在方才談話時沒留神烤焦的肉,緩緩眨了下眼。
紀筠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眼,了然道:“你該不會是餓了吧?”
估摸着時間,這人應該是剛從京郊審完徐頌回來,過大的信息量一定會讓他先尋到這裡來,紀筠便吩咐阿柒準備了這些。
這些不過都是猜測,當然,也有不來的可能……
不來的話,紀筠大可以和雲霜阿柒一同吃這烤肉,于她而言無甚區别。
“餓死我了。”楚明霁揉了揉肚子,順手把烤焦的肉都夾出來,緩解氣氛道:“紀小姐,你烤的肉都焦了,這讓我怎麼吃。”
這人說話時莫名帶了幾分委屈。
咄咄逼人的是他,要審問她的人也是他。
他有什麼可委屈的,不就是幾塊肉烤焦了:“我重新給你烤。”
楚明霁擡眸看她。
女子穿着件月牙白的裙衫,身上沒佩戴任何昂貴的首飾,袖子緻手肘處,露出一截亮白的皓腕,月光落于肩頭,宛若一副精美絕倫的畫作。
若讓其他人看了這幅景象,大抵會評價一句:清麗脫俗的絕代佳人。
“哦,對了。”紀筠撒着鹽粒,緩緩瞥了他一眼:“這頓我可不白請。”
楚明霁警惕起來:“這果然是鴻門宴。”
不過看在這頓烤肉的份上,他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少年眼角微微揚起,姿容俊美,豐姿奪人,墨色的眸凝視着他:“說說吧,紀小姐想要什麼?”
紀筠将一碟烤好的香味濃郁的烤肉往他面前推了推,看着他的眼睛:“不是說了這是鴻門宴麼,吃了在說,不然我怕你後悔。”
楚明霁被她看得有些發毛,喉結滾了滾,避開她的目光:“……你你想幹嘛?”
“我這不是沒有辦法了。”紀筠輕歎口氣:“誰讓這件事隻有你能做到呢。”
楚明霁怔怔地看着她,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連這肉吃的都沒什麼滋味了。
半個時辰後,楚明霁冷淡地看着她遞過來的東西,聲線清冽幾乎是有苦說不出:“所以,你繞了這麼大彎子,就是為什麼這?”
“是啊,誰讓你之前死命都不肯幫我,我就隻好想出這個主意了。”
“誰讓你送禮的時候不把臉給雕刻上,這木雕少了臉,就是個半成品。”紀筠像是怕他反悔,強硬地把木雕塞進他手裡:“這可是你答應好的,可不許反悔。”
楚明霁壓根沒想要反悔。
方才短短一瞬間,他想了千百個理由說服自己,結果就是給木雕刻個臉?
楚明霁臉色微沉:“我學藝不精,毀了可不能怪我——”
撞上眼前人彎起的眉眼,楚明霁話音一頓,聽見她說:“放心,我相信你。”
“既然是送我的禮物,這木雕就雕刻我的臉吧,這樣才顯得有點兒誠意。”
楚明霁垂着身側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沒什麼誠意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