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暮色四合,天邊最後一抹餘晖悄然褪去,繁星點點點綴夜空。
檐下六角風鈴回蕩聲清脆的悅耳。
明和院中,紀筠吩咐雲霜在庭院多點了幾盞燈,光線充足的一塊空地支了個燒烤架,石桌上的碟子裡擺放着切成片狀的肉。
“這些菜放着就行,小姐吩咐了,在備一小碟點心。”雲霜忙的腳不沾地地吩咐新來的廚子。
這新來的廚子叫什麼來着?
“阿柒!這裡交給我。”雲霜想起來他的名字,催促道:“你快些去準備,别讓小姐等急了。”
自從得知了徐大人可能出事以後,小姐就心不在焉的,沒想到她去将軍府送藥回來的功夫,小姐情緒一下就好轉了。
還吩咐她去準備準備,今夜要在明和院吃烤肉。
明和院就這麼一個廚子,自然所有的活都落到了阿柒身上,雲霜瞧着這人老實,使喚來使喚去毫無怨言。
她對這個阿柒倒是很滿意。
紀筠将之前存放的果酒拿了出來,盯着被烤的滋滋冒油的烤肉,一手提着袖,一手夾着烤肉翻了個面。
四周靜的隻有風吹過的聲音,紀筠絲毫沒有察覺到暗處投下的一道人影,繼續專注地給烤肉灑上鹽,香味彌漫在風中。
楚明霁鼻尖動了動,盯着少女正在忙活的背影,稍稍擡步,正要走上前去,下一秒又頓住——
“小姐,您要的點心送來了。”
雲霜端正一碟小巧地點心過來,她放到紀筠面前,又低頭看看現烤的肉,忍住流口水的沖動:“好香啊!”
香的口水都要忍不住了。
紀筠将烤好的肉一塊一塊夾到碟子裡,舉到雲霜面前:“口水都要流下來了,拿去,你和阿柒去另一邊吃,剩下的我招待客人。”
影柒從方才剛踏入庭院就一直緊繃着,警惕地環視周圍,手慢慢握緊按住腰間的匕首,目露警惕之色。
他能察覺到,這裡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一時又辨别不出具體在何處。
“啪”一粒石子砸在腰間,影柒差點痛的抽氣,氣勢一下子如潮水般褪去。
他稍稍擡頭,往石子飛來的方向看了眼,半響才回過神來紀小姐口中的“客人”是誰。
雲霜心滿意足地端着烤肉,拉着阿柒滿意地離開:“走,我們到另一邊吃,别打擾小姐談正事。”
阿柒局促地點了點頭,又往暗處瞟了眼,不敢在多看。
他能确認這人是他主子無疑,原來主子就是紀小姐說的“客人”。
等他們離開後,楚明霁才從暗處邁步走出來,見怪不怪道:“紀小姐這是早就猜到我要來,特意備了一桌‘鴻門宴’招待我?”
他語調有意無意地拖長,目光緩緩落在她身上。
紀筠用手帕揩了揩額頭熱出來的汗,擡起一雙冷淡的眸子,開門見山:“我以為綁走我的人,應當先和我知會一聲。”
“你說呢?”她一字一句道:“楚将軍。”
來人頓了一下,兀自拖過一張小凳坐下,揚了揚眉,不答反問:“原來紀小姐派人來我府中送傷藥,就是這個用意,我還以為你這是在關心我呢。”
楚明霁抛了抛手裡的小藥瓶,小藥瓶飛到空中又精準無誤地落回在他掌心。
一瞬間,劍拔弩張,連同風都沉默了。
紀筠的确是這個用意沒錯,知道消息的一瞬間,她左思右想都沒想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仔細回憶這些時日疏漏之處時,才忽然想到一件事。
這些天唯一和她提過徐大人的人,隻有楚明霁。
是以紀筠讓雲霜去将軍府送藥,為的就是确認楚明霁是否在府中。
夜郎風靜,兩人都沒有在開口。紀筠将一碟烤好的肉放在他面前,平靜道:“特意為你準備的,楚将軍可否賞臉替我嘗嘗味?”
少年沒動,視線從她身上挪開,淡淡地垂眸看了眼推到他面前的這碟烤肉,眨了眨眼。
“怎麼?”紀筠目光緩慢上移,定格在他看不出情緒的雙眸上:“你還怕我下毒把你毒死在我這明和院?”
“放心,我可不想替你收屍。”
“紀小姐心機深沉,倒是讓楚某佩服,”一隻指節分明的手伸來,楚明霁當着她的面夾一塊碟中烤好的肉,沒有半點猶豫地往嘴裡送。
他說:“不過,我還不至于連這個都怕。”
“畢竟紀小姐若是把我毒死了……”楚明霁頓了一下,咽下口中的烤肉:“日後可就沒人能替你辦事了,得不償失,不是?”
“我不想與你為敵,但我所做的這些,好像并未損害到你的利益。”
她說:“我不明白,我們并沒有利益沖突,你為何執意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