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隔着鐵欄,女子冷笑一聲,幹幹脆脆地承認:“是我搶走的又怎樣?我不僅要搶走,我還要與他成婚,與他相伴一生……”
“這麼說,你是不是覺得很痛苦?”她說:“那麼,你就保持着這份痛苦,在餘生的流浪中度過吧。”
蕭羅依像是終于恐慌、害怕了一般,她咬着牙,發瘋地嘶吼:“紀筠,你不得好死,你回來……”
“你在裡面待了這麼久,和她說了什麼?”聽着裡面的嘶吼聲,楚明霁疑惑地皺了一下眉。
“一些私人恩怨罷了。”紀筠重新戴上帷帽,臉色略顯蒼白:“今夜多謝了。”
手忽然被一個力道抓住,楚明霁傾身向前,凝視着她:“紀筠,你在害怕。”
“既然害怕……又為何要說那些違心的話?”
你可知,我因你一句話停下邁進去的腳步,差點以為自己瘋了,才會聽見你說出那些話。
你可知,我差點當了真……
然而,這一切不過都是她的逢場作戲。楚明霁壓下心頭的苦澀,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楚明霁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為何要因為一時意氣,說出那般違心的話。
紀筠緩緩擡起頭,帷帽下的水杏雙眸看着他的眼睛:“抱歉,我沒想到你會聽見。”
是啊,如果不是因為他聽見争吵心中擔心,或許就不會邁出腳步,又在聽到的時候停下腳步。
紀筠仰頭看着少年晦暗的雙眼,又忍不住扪心自問,這一切真的隻是逢場作戲麼?
真的隻是為了氣郡主而說出來的麼?
這個問題連紀筠也不清楚,她似乎從來沒有認真地考慮過這個問題,以至于這一刻,她根本沒法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喂!”楚明霁輕彈了一下他的腦門,拇指朝外面指了指:“不要胡思亂想了,我送你回去。”
紀筠好半響回過神,愣愣地點了下頭:“哦。”
夜色朦胧,寥若晨星,仿佛今夜吹過的風都格外地孤寂。
楚明霁回到府中,管家一如既往地從他手中接過衣服,楚明霁平日夜裡出門都是換上夜行衣,回來便去沐浴。
等洗好出來後,楚明霁掃了眼還站在原地的老管家:“你有事?”
管家道:“是老仆瞧着公子似乎有心事,故而留在此地,不知能否為公子分憂。”
将軍府的其他下人見着楚明霁,一般都會叫一聲将軍,唯獨這個管家例外,他每次喊楚明霁都叫公子。
這管家姓崔,曾經是江湖中人,曾是一個商會裡的管事,後來出了意外遭仇家陷害被楚明霁所救,于是就心甘情願地在這将軍府當管事。
這麼多年了,這崔管事在将軍府不該聽的從不多聽,不該管的也從不多管。
這事若是放在平時,楚明霁或許會草草帶過,這會也不知怎地,竟然攀談起來了:“你說,女子遇到愛慕的男子都是什麼表現?”
“真的像話本中說的那樣死纏爛打,窮追不舍?”楚明霁想了想那個畫面,又覺得不對勁。
“公子确是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如楚明霁這般年少有為之人,若父母在世,應該早早就張羅起婚事來了。
這男女談婚論嫁都少不了父母在身後操心,好比這高門貴胄聯姻向來繁瑣,不僅牽扯家族利益,男女成婚前要收了庚帖,相看滿意之後又要下聘禮。
“公子可是已經有了心悅的女子?”管家道:“上京城都知道公子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将軍,這般年紀就有了如此成就,若公子有喜歡的女子,何不告訴對方自己的心意呢?”
心意麼?
說起心意,前世今生,楚明霁覺着自己袒露的已經足夠明顯了。
楚明霁搖搖頭:“她與其他女子不太一樣……”
管家笑了:“公子,這天下的女子都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每個人心中的分量。你心中對她的分量越重,她在你眼中自然就與尋常女子不一樣了。”
不一樣的,隻是個人對她的看法。
楚明霁摩挲着手指,又道:“若那個女子,對其無意呢?”
“無意?”管家略微詫異,像公子這般年少有為的少年郎,上京哪家女子會對其無意呢?
聽出楚明霁這話不似玩笑,管家認真地回答:“若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不過是一方的一廂情願。”
“以一個局外人的看法來說,老仆覺着,應當盡早放下,這于雙方而言或許都是最好的選擇。”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那不過都是一廂情願,甚至會對對方造成困擾,何不放下?
楚明霁望着天邊稀疏地星光,喃喃道:“放下……”
又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