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衡的提示讓她想起了一些事。
初一時,學校發生了跳樓事件,姜禾最後一個月都在家,隻參加了最後的期末考試。之後初二,學校取消了月考,每學期隻有期中和期末兩場考試。
後來到了初三,似乎怕學生壓力太大,學校組織了各種有關調節心理壓力的活動,其中有一項就是寫信。
你将自己的煩惱寫下來,然後放到學校圖書館準備的信封裡,若是有人拿走了信封,給你回信,那麼可以當做交了一個筆友,互相交流學習,緩解學習壓力。
當然也可以當做無事發生。這都是看學生自己意願。
因為沒有老師插手,所以這項活動一直到中考前一個月才停止。剛開始可能寫信的人不多,但後面加入的人便多了起來。
初三畢竟是畢業生,關于考學的壓力壓在每個初三學子的肩上,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煩惱的事情。
姜禾原先并不想去,是陪着班上同學一起的時候,突然來了興緻,便随便拿了一個放在最上面的信封。
然後就那樣,和那個人保持了近半年的筆友關系。
他們寫信并不頻繁,一個星期一次。
因為不知道對面回信的是男是女,姓甚名誰,所以很多話對着熟人說不出口,對着陌生人卻能夠說出來。
那人寫的第一封信,是關于成績。具體寫了什麼,姜禾現在記不清了,但印象裡,那個人應該成績不太好,所以總是很擔心自己會考差,會讓父母失望。
字裡行間的自棄味道很重。
姜禾那時回信,是安慰。很幹巴的安慰,是父母老師口中常說的那些話。寫到最後,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隻好說自己以前考差了,也和她現在一樣的心情。
寫到最後,自己倒是抱怨了一通,主題完全偏離。
這封信回了後,姜禾有半個月沒去圖書館,後面還是和同學一起去,正好,這個信封編号又在最前面。
姜禾覺得有緣,便又拿走了。打開一看,是之前回信的回信。
也是這次之後,兩人一直保持着通信。
那半年兩人聊了很多,關于學習,關于成績,關于生活,關于父母。
各種話題都有聊。
從信裡,姜禾知道,和她通信的那個人,家裡有個姐姐,姐姐成績非常好,還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成績也非常好。
在她們的襯托下,自己的成績差得格外顯眼。
因為都是用的她,所以姜禾理所當然的覺得,和她通信的人,是個學渣女生。
不過,在中考之後,她便和那個人失去了所有聯系。
一個知道自己所有情緒,陽光和陰暗面的人,姜禾并不想和她在現實中認識。
那會是非常社死的場面。
畢竟,她給身邊人留下的印象都是溫柔陽光的一面。
姜禾并沒有把那個人和方知衡聯系起來,她第一反應是,那些信有第三個人知道。
到後來想想方知衡說的是“我們”,那麼……當初和她寫信的人,是方知衡?
“方知衡。”姜禾向他确認,“初三和我寫了半年的信的人,是你嗎?”
方知衡點頭。頭頂的傘也跟着點了一下,雨水滑落的路線有點變動,在空中微微散開,而後又落下。
姜禾還是不相信:“可你們的字是不一樣的。”
起碼初三和她寫信的那個人,字迹和她不相上下。
如果一開始方知衡的字就寫的和現在一樣好看,她可能不會回信。
方知衡似乎有些羞赧,聲音有些小地解釋:“中考後的那個暑假,我有練字。高中的時候,寫的字就好看了一點。”
他到現在也有在堅持練字。
姜禾感慨:“那你還挺能堅持下來的。”
她不是沒想過練字,但做事總是三分鐘熱度,堅持不下來。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沒人管着她,姜禾自制力不算很好,這麼多年下來,唯一能堅持的事情,就是每次放假的作業都做完,不會想着抄别人的作業。
她那時候就有在信裡說過,自己自制力差,不自律,若是能有人管着她,盯着她學習,她的成績應該能再上一層樓。
“所以,那個人真的是你?”姜禾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這麼想來,兩人也太有緣分了。
心裡這麼想,姜禾也這麼說出來。
“這麼看來,我們也挺有緣分的。初中通過書信交流了半年,到了高中,竟然還能分到同一個班。”
“甚至初一還一起經曆了别人跳樓的事情,初二你認錯人,卻陰差陽錯的知道了我的名字。”
“總覺得這些巧合,不像現實中能發生的一樣。像在做夢,隻有在夢裡,才能發生接二連三的巧合。”
當然沒有那麼多的巧合。
初三的信以及高一下學期的文理科分班,都算不上是巧合。
真正的巧合,隻有初一的相遇和初二的認錯人,還有高一運動會上的那一句“高一十六班姜禾,加油!”。
可也有那麼多的巧合,才能讓他們認識到彼此。
這怎麼不算一種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