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着眼笑,“死也不成問題。”
百蠱之首,吸靈蠱。世上沒人能在他這占到便宜。
方才說小話的幾人背脊一寒,總覺得這話意有所指。
結着蛛網的天頂掉下塊碎石,将遊木栖用劍畫出的符文砸散,她比對着書上的圖案,評價道,“還差一些。”
朔丹瞄了眼,立刻被那團東西醜到,“……要不你還是練劍吧”
遊木栖不理他,将幾次畫的圖案放在一起,發現自己進步非常大。隻要多多練習,畫符賣符不成問題。
又練了幾次,她将劍收起來,回到門邊搗鼓。
禁制再次閃爍幾下,門外傳來扶俄真人幽幽的聲音,“破壞禁制要扣半年補貼。”
赤白宗築基修士每月補貼一千靈石,扣掉半年會少整整六千。
六千。
遊木栖果斷停下動作,決定就此鴿了李長雲。
事已至此,那便繼續畫符。
轉身時她後頸皮下一個黑點輕輕蠕動,在原位轉了個小小的圈。
遊木栖從門邊晃回來,伸手去撿破天,第一下竟沒拎動。
她疑惑看去,破天還是那把破天,黯淡無光,沒什麼特别的。
怎麼就拿不動了?
在劍邊緣的地面摳了摳,也沒讓它挪一下。遊木栖從劍尖檢查,甚至将劍上新生的鏽迹也摳下來又裝回去,都沒發現劍出了什麼問題。
這是她現在唯一的筆了。
指尖在摸到底部符紋時頓住,遊木栖緩慢地将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劍确實沒問題,隻是她突然沒了靈力。
道元缺損還真是麻煩,她得盡早提升修為,多賺點錢,将缺的這些窟窿補上。
遊木栖從地上撿了塊石頭,握在手心當劍使。她将入門基礎直接翻到繪圖區最後,這裡的天雷符最貴,黑市上一張可炒到百萬靈石,當然如果足夠黑心,可以敲詐到千萬。
就練這個了。
遊木栖甩了甩手上的石頭,一道劍氣也沒揮出。對面的牆從這個角度看像一張符紙,她舉起石頭,隔空畫符。
天雷符樣式複雜,遊木栖每畫幾筆就拿出來看看,然後磕磕絆絆地繼續往下畫。
畫符講究一氣呵成,遊木栖在半空比劃了幾個潦草的片段後就開始嘗試從頭畫到尾。
門口的禁制輕輕閃了下,一雙眼在牆面上出現。看見遊木栖握着拳手舞足蹈時那人瞪大了眼,茫然地退了出來。
旁邊人問他,“怎麼樣,有看到赤白宗劍修怎麼修煉的嗎?”
“有……”
“什麼樣的?劍式如何?好打嗎?”
“……說不清楚,我模仿一遍吧。”
同伴亮起眼睛:“快快快,讓我看看他們的破綻是什麼。”
迎着一衆期盼的目光,他将右手握起,掄着臂亂晃,同時腿也踢上踢下,整個人東倒西歪地四處亂撞,還用拳頭往心口砸,最後眼睛望天手臂伸長呼啦啦轉起來,在同伴的鼻梁甩了一拳。
同伴臉上挂着的笑沒來得及收回去,此刻硬邦邦的,跟死了一樣:“……你确定你看到的不是獸宗的猴子?”
遊木栖一門心思浸在畫符裡,沒注意到門口的動靜。随着甩臂畫符的次數越來越多,她握石頭的動作也下意識成了拿劍的模樣。
她太熟悉如何揮劍了,腦子裡回憶着符紋,手上卻揮出了一劍,即使那隻是塊不起眼的石頭。
沒有靈力加持,吹去的隻是一捧清風,可無形中本該劍存在的軌迹卻映出了符紋的弧度。
她在畫符,也在揮劍。若靈力尚存,帶出劍氣的落點會漸漸形成一道蜿蜒曲折交錯複雜的符紋。劍意幹淨利落,卻也黏連接續,一氣呵成。
符紋走勢初時常常阻滞,哪怕劍氣沒斷但凝起的那股力散了,若是尋常符修畫符,此時已換紙從頭再畫,就着斷了的氣再往下畫不過得了一紙廢棄塗鴉,更何況符氣一旦斷,再難接續,從頭再來最好不過。
但遊木栖沒有,或者說,沒記住。哪怕符氣斷了,她的劍氣依舊源源不斷如流水般淌出,硬生生破開阻塞,撞出她腦海中的符紋來。
她眼中的牆面隐去,角落蛛網消失,天地間隻餘下那一張天雷符,走勢激昂如電閃雷鳴,曲折繁複驚若遊龍。
遊木栖緩慢地眨了下眼,再次往前飛去的清風中夾了道微小的劍氣,随後飽含殺氣的凜冽劍風越來越多,它們黏連出的符紋浩瀚廣闊,滾滾而來。
卟的一聲,埋在血肉中的黑點炸開,更多靈氣湧了出去。問尋街上,正悠悠品茶的李長雲把玩扇子的動作一頓,整個人順着搖椅的動作往前跪去,吐了一領口的血。
練劍台大廳内,巡邏弟子不過錯開一盞茶的功夫,便被藍紫色的光刺了眼睛。
最後一道劍氣落下,天雷符成。
幾聲轟隆巨響,無數碎石往下滾落,天頂裂出細紋,還未細看便成堆地掉,牆面劇烈震動,禁制頃刻間碎了大半。
房内的人察覺到不對,紛紛往外跑,其中一人跌了半步,坐到地面時身後迸出響亮的碎裂音。主心巨石自中部折斷,裡面無數隔間相撞,玄鐵飛向四面八方。
在修仙界存續萬年的練劍台,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