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遼早在煉氣期便聲名四起,一把化血劍使得出神入化,雖身在治神山,卻走起了劍修的路子。曾有人斷言,誰拿到化血劍,誰便能當姜遼。也因此,在大多數沒親眼見過他出手的修士眼裡,姜遼真正的實力需得再品一品。
但前幾日練劍台被毀,姜遼那需細細品一品的實力在有心人眼裡變得微妙起來。
這次的交流會便是一個契機。若對上普通的築基修士,或許看不出他有多厲害,但他面對的是天極殿的佛子。
修仙界鎮魔印每逢千年都會迎來一次虛弱期,每至那時生靈塗炭。于是天道降下佛骨化解危機,天極殿便有了佛子。
細數天極殿曆屆佛子,無一不是驚才絕豔之輩,自有文書記載以來,靈氣稀薄的千萬年間,所有飛升修士均來自天極殿,十個中有九個是佛子。
這次比試在更多人眼裡看來,不過是治神山的劍與天極殿的骨哪個更厲害。
“各宗長老應該都會來看這場比試,隻是不知道他們都在哪兒。”周圍人絮絮叨叨交談起來。
儲靈玉外圍綴着佩穗,撞到納物囊表面的石頭時發出清脆的聲響,遊木栖似乎這才注意到這無用的裝飾,随意扯了下來。再擡起頭時,她的目光無意掠過擂台外圍搭着的臨時客棧,在某幾間上微微停留。
她的劍随意挂在背後,是個很容易被人偷走的位置。
遊木栖沒再往前走,在越圍越多的人群中找了個沒那麼擠的位置站過去。
鑼鼓起,泫塵與姜遼一起躍上擂台。剛落地,姜遼的劍便出了鞘,利刃劃出的銀光直奔泫塵而去。
“好快的劍法,說起來這便是那把化血麼?”
“不像,聽說化血遍體生紅,這看着倒像是尋常的劍,沒什麼特别之處。”
“聽說那劍丢了,現在看來确實如此,在這麼短的時間尋把适配的劍是有些難度。聽說劍修極看重自身與劍的磨合度。”
耳邊的交談斷斷續續,遊木栖懶洋洋地扭過頭,半邊腦袋靠在樹上。
擂上的劍氣雖猛,卻靠近不了泫塵分毫。佛子一席白淨僧袍,連皺痕都未壓出,他雙手合十,朝姜遼施了一禮,清潤的嗓音在劍氣嘈雜的呼嘯聲中竟格外分明,“阿彌陀佛。”
下一瞬,掌風襲來,姜遼不閃不避,持劍相迎,卻還是被逼退幾步,迫不得已往旁處躲。等他回身,泫塵已經敲起了木魚。
遊木栖看了一會,繞開人群準備離開。
勝負已分。
咚,咚,咚。悅耳的木魚聲攜着股穿透虛無的空靈落在每個人的耳朵裡,遊木栖揉了揉耳廓,站定後轉頭往台上一瞥,看見了一抹紅得似要滴出血的朱砂。
隻有姜遼覺得這音刺耳至極,不消片刻便嘔出血來,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疼痛時,他也察覺到另一股溫和的力量安撫住了傷處。
訇然鐘鳴悠悠蕩開,難言的戰栗自心髒漫開,姜遼握緊了劍,隻聽對面傳來帶着歉意的聲音,“抱歉,施主,貧僧有要事先行一步。”
木魚聲陡然加快,陣陣音波襲來,姜遼隻艱難撐了一會便被轟下擂台。泫塵也在同一時刻離去,隻留一道飄渺散開的雲煙。
姜遼跪在地面,周圍的交談聲清晰地落進他耳裡。握着劍的手一緊再緊,擡頭望向客棧方向,眼底滿是陰霾。
方才他有機會赢的,隻是在要喚出化血劍時被一股熟悉的法力壓住了。
“佛子……這是踏雲而去了?”
“跟真正的仙人一樣呢。應該是出什麼事救人去了吧。”
“姜遼前幾天還毀了練劍台,可如今在佛子面前毫無還手之力,這……?”
“造勢吧,再說了,天賦佛骨,又豈是尋常人可比及的。”
雲霧殘留的氣息散在空中,遊木栖低下頭,她站在地面,頭頂的樹影搖搖晃晃洩出天光,手上還沾着沒有擦幹淨的血。
“道友可是赤白宗遊道友?聽聞上午李長雲破天荒地認輸,在下特來邀請道友一闖自由擂,不知……”
來攀談的修士看她半身斑駁血迹,不由張大了嘴巴,嗓音卻閉合起來。
……李長雲果然不是無緣無故認輸的。
“算、算了,遊道友好好休息!”
遊木栖垂眸不應,再次擡眼看的是泫塵消失的方向,天空中還殘留着一道雲尾。
她低頭擦起了手上的血。
*
晚上遊木栖又賣起了東西。
與孟西元對擂時的箭羽,充當抹布擦血的葉子,都被她擺到了攤面上。
這次隔壁不是賣符的修士,而是個算命的。
攤位跟遊木栖一樣破破爛爛,價格還貴,有修士來問了幾句便離開了。
這兒觀星算命的修士多的是,這個看上去太不靠譜了。
兩個攤位擺在一起,空空蕩蕩的。
隔壁攤修士耐不住性子,主動來找遊木栖,“道友來不來算一個?”
“沒錢。”
“俗氣,”修士遞給她根紅線,“緣分一場,免費給你看看。”
“道友先前可曾算過姻緣?”
遊木栖眉眼稍展,盯着那截紅線看,低聲道,“沒有。”
“那你運氣真是好啊,第一次算姻緣便碰到了大師,”修士神采飛揚,“真正的姻緣線是會在創世樹上顯現的。它深埋在人的骨頭裡,可是半點都動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