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義青巷的路格外短暫,短短十多分鐘便到了終點。
路燈安安靜靜的照耀着空無一人的義青巷,柔和的燈光向前蔓延着,仿佛世界上沒有任何地方身處夜幕。
“你等等,我拿鑰匙。”
鑰匙清脆的聲響在寂靜中非常明顯,早早就休息的老人們卻并未被吵醒。
“進來吧。”
右思葉率先進去,把院子的燈打開。
在視線内的光更加明晰了的情況下,林尚年才看見了門上挂着的“12号”木牌與院内的擺設。
右思葉租的房子意外的大。
幹淨的院落擺着木桌與木椅,好像前不久才有人離去。院内高大的梧桐樹撒下大片陰影,為整個院子罩上清涼,樹葉深處藏匿了不少知了,它們的鳴叫生生不息,充斥了夏天的味道。
“你的院子挺幹淨的。”林尚年很客觀的評價。
“我平時不在這裡久住,花花草草的也就沒有種——不過,野花長了我也不會拔。”右思葉指着星星點點的小黃花,向林尚年解釋着。
“走吧,進去了再說。我兩邊住的都是老人,睡眠淺,如果繼續在院子裡說話可能會吵醒他們。”
林尚年很聽話的跟上。
短短幾分鐘内,右思葉的家就亮起了久違的燈。
“喲,有人住啊?十天半個月也不見開燈,我還以為沒人住呢。”路過的人稀奇的看了幾眼,又匆匆往自己家裡趕。
“書包給我。”右思葉把書包接住,挂到了客廳的衣架上。
順手的,他脫下了離開林尚年他家時穿上的校服外套,看向還穿着校服的林尚年,好心問:“你要脫衣服嗎?脫的話給我,我給你挂起來。”
“啊,好。”
右思葉這時候也不閑着,一手打開客廳的空調,一手挂衣服。
“喝水嗎?”終于坐下,偏頭問林尚年。
林尚年此時此刻跟身上張了刺一樣,渾身不舒服:“呃,不用了。”
右思葉不置可否的聳肩,跨過林尚年去拿電視遙控器,打開後便把遙控器遞到了林尚年手裡:“你看電視吧,我要先上樓去......洗個澡,我洗完後......”停了幾秒,好像在聽電視的廣告,又好聽什麼東西激烈跳動時的聲音。
“撲通......撲通......”
太快了,他們想。
他說:“洗完後,我給你找洗漱用具,你也去洗澡。咱倆今天晚上......暫時在我房間休息。”
“哒哒哒......”右思葉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消失。林尚年拘謹的收攏住腿,不自在的看着電視。
電視在播放新上映的電視劇,兩個角色正在激烈的讨論着什麼。
“和他看流星雨怎麼樣?”
“你可拉倒吧,流星雨這東西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嗎?”
“那你說怎麼辦?總不能你給人家送禮物就把自己帶過去當禮物吧?”
“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成折疊屏送給他當禮物!”
水聲嘩啦啦的,充斥了林尚年的神經。
林尚年有點慶幸又有點尴尬的想:“幸好有注意自己的身材狀況......不然,該沒臉見人了。”
右思葉緊緊閉着眼睛,堅決不睜眼看任何東西。
水珠似斷線的珍珠,不斷從上至下的掉落。蒸騰的熱氣彌漫着,洗浴室充斥了白色的蒸汽。
不斷伸手去找早早就拿下來的洗頭膏,卻什麼也摸不到。
真是夠了——
右思葉咬咬牙睜開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站在了鏡子面前。
“......”
顫抖着閉上眼,顫抖着移到别處并顫抖着拿走了洗頭膏。
真的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靈魂互換這種東西任誰說了都會被送去醫院治療腦子——太奇了。
如果可以,讓這種“奇”少來點吧。
“洗好了。”右思葉再次出現時換了一身衣服,他穿着林尚年離開法國後就再也沒穿過的襯衫。
“你......為什麼......在你家裡要穿一件襯衫?”林尚年艱難的吐出這句話。
右思葉扶額:“我家裡隻有襯衫,這件已經很好了。”
林尚年:?
什麼鬼?誰家裡隻有襯衫?
“我媽媽是設計師這事你應該已經從她打的電話裡就猜到了——她經常把自己設計的衣服塞給我,讓我在家裡穿。”右思葉歎息,“她的男款隻設計西裝,所以她就讓我穿裡面的襯衫,也省的花錢再買上身。至于褲子,因為我死活不在家裡穿西裝褲,她就批發着給我買了黑色長筒褲。”
然後,他幽幽的補充:“如果你希望我用你的身體去穿那些酒紅色之類的亮顔色襯衫的話,我也可以接受——畢竟,幼稚的小孩子什麼都要我也理解。”
“那你穿白襯衫吧,我是成熟的大人,我隻要一個就夠了。”
幼稚的小孩子才什麼都要,成熟的大人隻選一個。
林尚年幹巴巴的苦笑:“原來長大還有這好處,長見識了。”
右思葉站起來給自己倒下一杯水,倒好後就站在那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電視劇。
他把杯子放在嘴角邊,甕聲甕氣的告訴林尚年:“你去洗澡吧,我把衣服之類的換洗衣物放在門口了。洗頭膏這些就在洗浴室裡。洗浴室在二樓,亮着燈,你可以找到。”
林尚年站起來,本想向另一邊走,右思葉卻率先讓開路。身子很絲滑的轉個彎,順着右思葉的心思,由他那邊過。
“那個......”右思葉猶豫幾秒,最終把停下來的林尚年推了一把,“算了,沒什麼。”
林尚年拿着衣服站在門口,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深呼吸後心一橫,推門而入。
洗浴室涼着柔和的白燈,白色的水霧彌漫着,可林尚年很清楚的看見了花灑對面靠左的東西。
那是一面鏡子。可要命的是,你脫了衣服就必須經過鏡子才能到花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