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少康從男人進來就沒說過話。
他長腿立在地上,從嘴裡抽出煙頭,掐滅了,嘴角扯着笑問男人:“來接我阿?玄哥。”
可真像個古惑仔。
趙哲玄蹭掉落在他身上的煙灰,嗯一聲,問他晚上想吃什麼。
鄭少康盯着他問:“想吃什麼都給做嗎?”
趙哲玄為他說的幼稚話揚了揚唇角,肯定的回答:“想吃什麼?都給你做。”
這倆人對話如此自然,自然到真像哥弟倆,張揚這次是真像個傻缺了,震撼的看着事情發展。
閻王爺低頭笑笑,從機車上起身,踢踢發小。
“老闆,何時下班?聽到無,我哥來接我回家吃飯。”
張揚麻木的看他,說:“不如現在?”
又問發小:“你什麼時候有的哥?”
鄭少康說:“隻許你有哥,不許我有?老闆,思想太壞了。”
講完他就去拉趙哲玄,像女孩似的用快一米九的個頭挽着趙哲玄的胳膊。
張揚覺得他瘋了。
趙哲玄也覺得鄭少康與這位所謂的“壞”老闆相處有些奇怪,但見眼前的張揚沒說什麼,便也就點頭示意,準備帶鄭少康離開。
張揚:“……”
鄭少康是真跟着去啊,趙哲玄知道他領了個什麼玩意回去嗎。
張揚頂着神情複雜的臉叫住人,又頂着兄弟戲谑的表情,說:“張揚,那啥,有事叫人來找我。”
趙哲玄頓了下,客氣禮貌的與他握手,手腕一交叉,就不留神的抽走了,說叫“趙哲玄”。
張揚覺得趙哲玄好像對他有意見。
因為鄭少康的的刻畫,趙哲玄的确對這位年輕老闆的人品持保留意見,不過他到底收留鄭少康在這裡工作,所以趙哲玄态度還是客氣的。
握過手,他就拍拍身旁大個子的弟弟:“小康,走吧。”
陰暗大帥比咧着一口白牙,笑得陽光又健康,扭頭對老闆說:“張老闆,那我下班了啊。”
“張老闆”抱着麻木的胳膊,講:“快滾。”
兇神惡煞的,實在說不上是好人。
回去的路上趙哲玄滿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在想什麼,别人能看得一清二楚。
鄭少康覺得有趣,至少比他那位漂亮“小媽”更有趣。
“小康,你有沒有考慮過換個工作。你老闆脾氣看起來……不太好。”
男人終于說出口。
怕傷到年輕人的自尊,趙哲玄語調放的很輕。
可就這樣,也叫身側比他還高的男生沉默下來,低着頭,苦澀的講:“哥,換不了,我無學曆,又什麼也不會。”
張家二少爺的脾氣再不好,起碼要比鄭大少好一萬倍。
但鄭大少這會兒是可憐蟲,訴完苦,又落寞的說:“我已經習慣了。”
可憐的不行。
溫暖的體溫忽然相觸,趙哲玄拍拍他的肩膀,語氣溫和的說:“小康,你要不要……繼續上學。”
鄭少康頓了下,擡起頭。
男人平視他的眼睛寬厚而溫和,語氣充斥着年長者的穩定,卻又有着與年長者駁斥的柔軟,慢慢的說:“學曆雖然不是最重要的,但能讓你可選擇的路多一些,或許你可以試試找到自己真喜歡的專業。”
演戲上瘾的鄭大少不笑了,就那麼盯着他。
有些時候,趙哲玄就會變得沒有意思,就像現在。
他想趙哲玄或許忘了自己與他認識不到兩天,先是收留他,現在又講讓他上學?誰管,他趙哲玄負責嗎?
趙哲玄會負責鄭少康。
他幫不了很多人,遇見鄭少康,便也隻能試着拉扯他一把。
“我會為你聯系好學校,從高三開始複讀。”
鄭少康說:“哥,我什麼都不會。”
趙哲玄笑着回答他:“教你高一高二的知識我還不成問題,但你要自己決定,也得好好學。”
男人忽然想到什麼,提起手中的袋子,遞到男生眼前。
鄭少康觑一眼,沒說話。他現在也不知道說什麼。
鄭少康鼻梁骨幾乎拔山而起,唇薄,大部分時候是單眼皮的眼,顯得面相強勢淩厲。
有很多人欽慕鄭少康,但怕他本人,更怕他的背景。
趙哲玄卻仿佛比正常人缺了一根自我保護的弦,沖動着将他看到的、能幫助的人劃進無底線的包容範圍,而忽視底下可能藏着的尖針。
袋子裡是頂針織線帽,折疊着,灰色的,線上有兔絨,很暖和,在男人厚實而白的手掌上更顯厚重。
“戴戴看,這離地鐵站有點遠,你下班騎車走着都省得凍頭凍臉。”
鄭少康低頭瞥了愚蠢的帽子一眼,又擡頭看趙哲玄蠢笑的臉。
見鄭少康不為所動,趙哲玄似像猜透他想法似的,哄孩子似的說:“放心,戴上還是帥,小康長得好,怎麼看都帥。”
鄭少康就忽然笑了,屈尊低下他昂貴的腦袋,說:“好阿,那玄哥給我戴。”
他想,趙哲玄可真是詭計多端花言巧語。
他若真有心眼,
給他個玩弄的機會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