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孩就這麼丢在高溫天的門外,許甯青一點不覺得愧疚。一邊往裡走一邊扯下睡袍,拎起一件短袖套上。
昨晚喝得多,手機也沒拿進卧室,他拿起餐桌上的手機,有一條“陳女士”發來的短信。
陳女士是陳湉,也就是許甯青母親。
「梨梨明天可能就會去你那!人家一個小姑娘,酒店又出了事不安全,這段時間你好好照顧人家知道嗎?」
許甯青皺了下眉,把手機丢回沙發,轉身去浴室。
剛才外頭那個小孩,叫常梨,他是知道的。
許甯青前幾天在機場看到她就覺得挺眼熟,小姑娘被曬得有些蔫巴巴,眉頭皺着,小巧的鼻尖洇出汗珠,仰着腦袋呆呆看着他的方向。
一個漂亮小孩,是許甯青當時對她的印象,不過也沒放在心上,很快就移開視線開了車門。
後來因為公司的原因偶然進入油畫館,看到了台上拿着獎杯的小姑娘,他才想起上回為什麼會覺得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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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甯青在讀高中的時候見過她,那時候常梨讀小學,當時她的繪畫天賦就已經能看出來了,一個人坐在角落,衣服被顔料弄得髒兮兮。
小孩一張巴掌臉,眼睛很大,像兩顆浸在水裡的黑葡萄,蒙着一層水霧,穿了一條藕粉的公主裙,認認真真畫着什麼。
宴客廳内人來人往,大家推杯換盞間交談着,少年許甯青注意到常梨,盯了會兒,閑着無聊便收了手機走過去。
她在臨摹靜物,不過那“靜物”是剛才坐在那邊發呆的許甯青。
她擦擦畫畫,再次擡眼沒看到方才的哥哥,緊接着呆呆地扭頭看向身側,畫裡那人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小常梨也一點沒有被抓包的窘迫,眼睛一眨一眨地直直看着他,不躲不閃。
許甯青彎腰,因為前晚熬夜打遊戲聲音有點啞:“為什麼畫我啊?”
小常梨仰着腦袋,聲音稚嫩:“哥哥,好看。”
許甯青懶懶散散地站直起來,一件寬松的一中校服外套,雙手插兜,勾唇笑了下:“我不是你哥哥。”
小孩兒沒懂,歪了下腦袋。
許甯青不知道是被戳到了什麼萌點,被她這一歪頭弄的眉心一跳,重新從兜裡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她。
“你得叫我小叔叔。”
小常梨點點頭,看了眼自己未完成的畫,又扭頭看他,老實巴交地輕聲:“小叔叔。”
再後來許家和常家雖也聯系不斷,不過許甯青向來不喜歡參加這種場合,也就沒再遇見過。
前天晚上看到常梨在酒吧,當年的小孩長大了,出落得愈發水靈,身處那樣子的環境像是不谙世事的精靈,笑起來很甜,梨渦微陷。
許甯青沒打算過去湊熱鬧打招呼,隻是随便往周圍掃了一眼,便發覺幾個躍躍欲試想上前的男人。
他心裡嗤聲,分出一根神經留意着小姑娘别被人欺負。
結果經過她們身後時聽到小孩兒哼哼唧唧又嚣張地說:“那男人就是徹底一本愛蓮說啊!!”
當然不是什麼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
直譯,諷刺他喜歡白蓮花呢。
許甯青站在浴室鏡子前,眼皮子耷拉着,常梨聲音其實很好聽,還有辨識度,甜而清澈的。
他舔了舔嘴唇,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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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再次拉開時小姑娘還沒走。
後背抵着牆靠坐在地上,懷裡抱着那隻又醜又肥的貓,看起來小小一個,有點可憐。
許甯青沒想到她還沒走,腳步一頓,主動出聲:“小鬼。”
常梨阖着眼打瞌睡,倒是懷裡的肥貓有了動靜,爪子往她手背上一撓:“喵!!”
女孩明顯是被貓主子撓慣了,下意識就擡手摸了摸餅餅的下巴安撫,肥貓立馬眯起眼,這回是細細軟軟的一聲“喵”。
而後常梨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才隐約聽到的一聲“小鬼”,看到身側一雙鞋,一點點擡起頭來。
許甯青目光落在少女手臂上被撓出的淡粉印子幾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肥貓突然前爪一伸,撅起屁股,從門縫一下躍進屋裡。
許甯青:“……”
常梨茫然地:“啊。”
許甯青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掉毛嗎?”
少女張了張嘴,又“啊”了一聲,立馬站起來:“掉。”
許甯青太陽穴又是一跳,心累又煩躁地朝屋裡擡了下下巴。
常梨會意,在門口蹬掉了鞋子,噔噔噔地跑進屋裡。
許甯青就站在門口,他有潔癖,寵物一概不碰,也沒興趣和貓共處一個屋檐,他倚着門框,視線自然垂下。
看到了常梨脫在門口那雙白鞋,他無聲地跟自己的比對了一下。
這麼小的鞋,怎麼穿進去的?不過個子也矮。
他彎了下唇,偏頭往屋裡看。
小孩正趴跪在沙發前,人側着俯下去,伸長了手臂去夠躲在沙發底下的肥貓。
炙熱的陽光從外面掃進屋内,許甯青看到她後頸上一層薄汗,額前的碎發也因為汗粘在臉上,愈發襯得皮膚白皙。
他在門口站了這麼一會兒就已經覺得熱了,就連那隻肥貓也知道往開了冷氣的房間跑,不知道這小鬼熱成這樣是怎麼還待住的。
州遇酒店昨天的事他也聽說了,這樣年紀的小屁孩看着這種事可能的确是挺怕的。
許甯青那百年一遇的憐憫心有一瞬間的複燃。
他“啧”了一聲,提起門口的行李箱拎進屋。
接着聽見少女正死命夠那隻肥貓的肉墊,嘴裡念叨着:“餅餅快跟姐姐回家,你再在這裡待着會被抓去煲貓湯的!!”
許甯青:“……”
他清了清嗓子,帶着鼻音說:“待我這可以,住客卧,我在家的時候這隻肥貓不能出現在客卧以外的範圍,三餐自己解決,别帶同學朋友來玩。”
常梨愣了愣。
緩緩直起背,就這麼跪坐在地上扭頭看向他:“啊?”
常梨沒搞明白男人突然性情大變的原因,隻是看到他轉身重新開了屋内冷氣後大概明白過來。
這還是很溫柔的嘛。
許甯青錄了進門指紋,把自己的備用鑰匙丢給常梨:“我出去一趟,那隻貓——”
他沒說下去,常梨非常懂事地重重點頭:“我馬上把它拖出來!再拖十次地!肯定不會讓小叔叔您看見一根毛!”
“……”那倒不必。
常梨看着許甯青走出去。
方才還算冷靜的情緒立馬垮掉。
好溫柔嘤嘤嘤!
而且近看更好看啊嗚嗚嗚!為什麼這世上還有這麼好看的男人!!!
聲音也好好聽啊歪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