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能平靜地迎來死亡,不代表他能輕易玩命。他沒有抗争這件事,就如他放棄了尋找自己的生母——最初餘霁也以為她是,直到今年夏天,崔王妃穿了一件極薄的紗,露出雙臂和平坦光滑的小腹。
那不是孩子剛生了一年多的女性腹部,現代網絡爆炸,餘霁是各類保養科普區的忠實觀衆,女性怎麼樣他很清楚。至于什麼古代秘方之類的……想太多。真秘方神到這種地步,古人不會年過三旬(三十),就是老人家了。當然也有飲食問題,富貴人家能活得更久,就是因為食物種類更豐富,從小到大都發育得更好。
熊爹這麼精壯,但看起來,也該是年近四十了,他種子方面大概有問題。因為餘霁沒有兄弟姊妹,沒見過其他孩子。他之前隻是懷疑,但這次熊爹的态度石錘了。這個時代,這個年紀,兩歲的餘霁還是他的頭一個孩子。
母親保養得好,但應該也三十多了。
這情況,就沒什麼嫡庶的考慮了。熊爹今日這态度,明擺着還是個很狂野的時代,此時原本也多以長子為先。他很可能是妾室的孩子,被抱養在正室膝下了。生母……是否還在世都是個問題。
在崔王妃沒有主動提及的情況下,若生母在世,他更不能提,更要親近母親。否則,無論這時代的一般規矩怎麼樣,都是給生母招禍。
熊爹徹底炫耀完了兒子,終于回城了。離開了那些屍體和腥臭氣,餘霁的腦海裡反而開始不斷閃回着那些已死的和尚且在蠕動的……畫面。
回了王府,一進大門,抱着餘霁的熊爹就站住了。
崔王妃穿了一身軟甲,拿着一根長棍,就站在院子裡。
見熊爹回來了,她對身側的仆婦立刻走上去低頭行個禮,把餘霁給接過去了。餘霁原本有些頭疼,母親這扮相直接驚到他了,腦子裡那些恐怖的畫面都被驚飛了。
他過去所見的母親,都是一個典型的古代掌家大婦,一位必定出身名門的大家淑女。
是擺個樣子吧?
餘霁這麼想着,崔王妃已經舉着棍子沖出去了:“好狗膽!敢盜吾兒?!”
崔王妃的架勢還真不是随便擺的,舉棍追擊在餘霁這個外行人看來,都是訓練有素的,畢竟那棍子特長一看就不輕,但崔王妃握在一頭握得非常穩當,每次揮舞都節奏輕快。熊爹雙手護頭,悶不吭聲轉身就跑。不過他沒朝外跑,而是圍着院子繞起了圈子。
此時侍女們已抱着餘霁進了回廊,熊爹對他們也是保持着安全距離。
餘霁就見崔王妃的棍子一下又一下招呼在了熊爹的身上,打得可是真紮實,“噗噗”有聲。
這夫妻倆的追打,看得餘霁目不轉睛,一肚子的憋屈和驚恐,随着熊爹挨打散出去了大半。
後來他去沐浴,又吃了一頓熱乎的飽飯,困倦來襲,就睡過去了。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雖在母親房裡,卻是在小榻上,小榻還落了帳。然後,他就聽見了帳外,對面大床上傳來的聲響。
算了,今晚上就餓一晚上吧。
又天亮了,确實餓了一晚上的餘霁在努力幹飯。母親和熊爹坐在旁邊,也在努力幹飯。一家三口幹飯結束,熊爹又把餘霁抱起來了。餘霁滿臉驚恐地看向母親,母親今天臉上一直帶着笑,見此情景擺擺手,打了個哈欠,起身回卧房去了。
餘霁看着她彩錦的下擺迤逦拖拽着消失在了門口,有種大難臨頭的被抛棄感。
“吾兒壯。”熊爹就算一臉人樣了,可笑起來還是熊呼呼的,這回他無須像賊一樣把餘霁抱着跑了,守在一邊,等侍女給他穿戴停當。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發型,并且十分豐富多樣,餘霁腦袋正中的頭發都被剃掉,左右兩邊各自紮了個包包(他頭發還挺多的),今日侍女給他左右都戴了個玉鈴铛,動一下便有清脆的響聲。
而且,今日沒有騎馬,他們是坐馬車的,也沒走幾步路,便在一處府邸前停下,這該是熊爹議政的地方——後來餘霁知道,這地方是刺史府。熊爹是平王,領丕州刺史。一家子住的是王府,刺史府徹底用來辦公。
熊爹就把餘霁抱在膝頭,開始了議政。餘霁也認識了一些外人。
熊爹征戰這兩年,丕州主政的是主簿崔冰,他是崔王妃的哥哥,餘霁的大舅舅。崔王妃管理的隻是王府的事情,所以,餘霁在内宅隻知道熊爹是去京城平叛去了,還有什麼五年換了三個皇帝的事情。
但是,這位大舅舅對他有些平淡。餘霁昨日見了熊爹的兵将,他們顯然都很是真心為“大王有子”高興的,都盯着餘霁笑得開心,不笑的,臉上也有着很明顯的輕松感。
大舅舅對着熊爹也是笑的,可他低頭摸餘霁的時候,眼神是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