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霁要是個弱冠青年,崔家還不至于這麼怕,但他是個一直記恨崔家的孩子啊,他過去被宣揚的勇力竟然還是被遮掩了的。這孩子兩歲時就打過他老師與同窗啊,性格狠毒,絲毫不顧禮法的。如今沒有了老成持重的平王,這孩子會做出什麼事來?
想想宇文家皇室做的荒唐事,宇文霁單.槍.匹馬闖進崔宅,見人就殺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他當年也是舉着硯台,見人就拍,狀若瘋癫。
即便他忍住了,可是宇文良打壓崔家的态度已經确定,宇文霁隻會比其父更甚。幼虎已嘯,難道要等他徹底長大嗎?
崔猖将前因說完,已是口感,吞咽了一口唾沫,道:“崔家欲以慶功為名,布置刺客,刺殺大公子。待事成後,便道大公子是傷重不治而亡。平王長子身死,衆将軍若據實上報,便是護主不力,也隻有思路一條。屆時便以此分化丕州軍,鼓動其彼此厮殺。至于朝廷則無須擔心,岐陽諸公自是樂于收回藩王封地。”
看來趙匕就住了兩天,可也在這件事上起到了鼓動作用。他不認為宇文霁是猛将,卻很樂意見崔家殺了宇文霁。
宇文霁思索這件事,他若一無所知回到辰豐,突遭刺殺,結果還真不一定。雖然是有過初陣了,可回憶當時,宇文霁腦子裡都是“有賊要害我爹”,至于别的,他是越想越模糊。
且馬戰和步戰情況完全不同,步戰現在他最大的弱點,就是——矮。
矮小在寬闊地帶利于行動,可正面對戰就吃虧了。
崔家看似倉促行事,實則殺心早起,如今世家皆蓄養死士門客,“專業”人士必定不少,他們是本地家族,對王府内外地形布局早已熟悉。
有心算無心,再加上圍殺……
“你想要什麼?”宇文霁看向崔猖。
崔猖道:“小人願在大公子賬下效力!”
“要當崔家的家主?你有些太年輕了。”
一個八歲的孩子,說年長他幾歲的青年年輕。
但崔猖點了點頭,道:“大公子誤會了,家主之位,小人不敢奢望。自有族中長輩接任。小人隻盼能為大公子效勞。”
“哦,日後的崔家,可不如現在這般風光了。”
崔猖便又行禮道:“叔父目盲心塞,崔家此舉必不可成,隻是大公子若無心戒備,怕是平王府内會有所損失,屆時,難護我崔家滿門。且……當年小人曾目睹大公主護奴,感佩大公子仁善之心,一直心有向往……”
一說仁善,宇文霁就拱鼻子,尤其還是崔家人說。就這些人在丕州傳播他仁善知名,“害”他名聲的。
“我知道了。”宇文霁打斷了他的馬屁,看向劉害,“劉将軍,帶着崔猖轉一圈,讓大家都認個臉熟,别把他砍了。”
劉害行禮,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崔猖松了一口氣,對宇文霁又行了個大禮,道一聲“謝主公!”跟着劉害出去了。
崔猖一走,木茄上前一步,問:“大公子可是要将計就計?”
“嗯。”宇文霁點頭,
“木茄,你也下去休息吧。”
木茄也退下了,自有士卒安排他。
宇文霁看着桌案上搖擺的火光,卻在發呆。
他覺得自己不對勁,父親離開後,他的情緒就落入了一種平靜裡,無波無浪的。先前的感覺還不明顯,今日談及崔家,要殺人,他卻依舊是平靜的。仿佛他不是去殺人的,而是掰斷一把牙簽。
宇文霁了解自己的性格,即使對象是崔家,提及他們的死亡,他也不該是這樣的。
這是不對的,假如他無法恢複正常的情緒,未來對死亡都是如此漠視,直到有一天,理智也遺忘了這種漠視的錯誤,那他會變成一個怎麼樣的人?
但糟糕的是,就連這種本該急迫的想法,宇文霁都緊張不起來。
他的腦子好像斷了根弦,一根正常情緒反饋的弦。隻有和熊爹相關的事兒,能讓他有些情緒起伏。其他事情,都變成了無關緊要的小事,對應的隻剩下了平靜。
宇文霁思索了一會兒,睡覺去了:我又不能自己開顱把腦子裡的弦重新接起來,精神不正常就不正常吧,努力把熊爹接回來才是最重要的。天下大亂吧。趕緊天下大亂,這樣熊爹至少更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