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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胡說!”呂墨襟看着捂臉痛哭的宇文霁,本有些手足無措,但聽他此言,立刻大喝一聲,可他依舊不知如何安慰,更不想訓斥教訓他,他隻能努力把他摟進懷裡,輕輕拍着宇文霁的背脊,“你叫我墨墨吧。”
“嗯?”宇文霁帶着嗚咽的聲音問。
“烏墨其實是我的小名,我出生的時候,有隻大烏鴉不知為何沖進了父親的書房,打翻了硯台。後來家裡人便都叫我烏墨,或墨墨。”
“墨墨……”
“對。你看,我給家裡帶去的,不也都是黑嗎?但我父母依舊很愛我。”
“嗯。”
“我要給他們報仇,景光,你是我哥哥,你也要幫我報仇啊。”
“嗯。”
“我會學的,我一定能學得越來越好的。我既沒死,必可有一番作為的。”
“嗯。”
“我們把大王救回來,殺掉所有讨厭的仇人。”
“嗯!”
“你要是不喜歡殺人,那我就用謀略殺掉他們,不見血的。我以後一定能做到的!”
“你還小,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呂墨襟一聲又一聲地說,宇文霁一聲又一聲地應,到這裡停住了。
年長宇文霁三歲的呂墨襟:“……”
他的眼淚收住了。宇文霁将腦袋抵在呂墨襟肩膀上,又沉思了一會兒,道:“……從崔家開始,可崔禁在岐陽,這些日子我也在猶豫,殺光了崔小熊一派,他會行惡事。”
“不殺,他會做好事嗎?”
“……我不知道。”宇文霁搖搖頭,又點點頭,“我明白了。你說得對。”
崔禁在岐陽内宮,他們無法控制他的行為。但将善意寄托在敵人身上的結果是什麼樣的,熊爹用他目前的處境,給了宇文霁一個慘痛的答案。
控制不到的敵人,就不要顧忌他,先管好自己控制範圍内的事情。這看似有些缺乏大局觀,但患得患失,那索性什麼都别做了。
宇文霁抹了抹眼淚,又有些窘迫。雖說呂墨襟少年老成,可他确實是一個真孩子,偶爾會表現出稚嫩的一面來,他一個成年人,竟在一個小少年的肩膀上哭得稀裡嘩啦,實在是丢臉。
呂墨襟則忍着揉肩膀的沖動——宇文霁就隻是将他的腦袋擱過來一會兒,便讓他肌肉有些酸澀,雖然知道他與宇文霁的差别有些大,但這也太大了。
辰豐城裡,開始熱鬧起來了。
趕大集的幾個地方,有人搭起了彩棚。多有士卒或家丁在街巷與行人宣講大公子的初陣,又說三日後取消宵禁,王府與崔家皆會舍粥放酒,又有百戲雜耍,辰豐百姓皆可前來吃喝觀賞。
宇文霁也在安排當日如何反殺,他多數是聽的。
崔家是必定要想盡辦法将他孤立起來,讓他陷入重圍的,他也擔心自己被嘎了,可若不随了崔家的想法,他們又可能不動手。
最後隻能讓宇文霁内甲在身,盡量拖延。
“您力大,屆時有什麼都拿起來打。不拘活的,死的。”
大活人也能拎起來當武器。
“我等伏兵于百姓中,厮殺進來,多少需要一些時間,但崔家于我等不過土雞瓦狗,您盡可放心。”
堅持一會兒,我們就殺到了。
“王妃您也無須憂慮,崔家貪婪不會害了王妃。”
别因為擔心崔王妃,朝着她的方向跑——崔王妃既有王妃的封号,即使平王死在岐陽,她也能繼續住在王府裡,獲得王妃的供養。且屆時可以弄個崔家子,說是平王留下的孩子,這也正合崔家的意。
衆人又為宇文霁分析了幾條厮殺的路線,總不能真讓他在原地硬撐着。
衆人商量之後,都離開了,宇文霁一個人坐在于他來說,還是過于寬大的椅子裡。垂着頭,沉默不言。
“景光,你在擔憂百姓嗎?”
原來呂墨襟還沒走,宇文霁擡頭,應了一聲:“嗯。”
他現在想起殺崔家人依舊波動不大,可當想起歡歡喜喜來慶祝的百姓怕是會有人于騷亂中被害時,他就難受了。這對宇文霁來說是好事兒,至少他不像前些日子那麼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