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歲的少年人,誰沒做過努力就有收獲的夢,誰沒做過天下唯我獨尊的夢,誰沒做過“斬盡天下不平事”的夢,被現實毒打之後夢總會醒的。許知禾看向顯示屏右下角的時間,她很慶幸,她的這個夢,從沈浮失誤離場開始到現在,一共隻做了短短29分鐘。
回想起來第一反應大概是想哭的,但當時她的表情,是無懈可擊的微笑,從成績出來的一瞬,到與在場隊友們一一擁抱,再到成績正式打出來,直播鏡頭一一特寫過金銀銅牌得主的臉。因為在這個場合之下,哭是不對的,不體面的,不合适的,容易被誤解的——盡管也不一定有人注意,但到底是個挺大的公開場合。
特别想哭的時候就用力去笑,這樣就哭不出來了。許知禾明白這個道理。
從采訪結束後到頒獎之間有十幾分鐘的空檔,是男子的頒獎儀式。
三位獲獎運動員暫時被帶到運動員通道口的一排簡陋座位稍事休息。
朱菱笑得很是得意,她都沒有一點兒需要坐下休息的心情,舉着手機不斷對着鏡頭比出不同的自拍姿勢。
許知禾和高松格挨着坐,椅子靠得很近,她能夠甚至聽到小高姐大賽之後尚未平複回一般速率的心跳聲。“咚!咚!咚!”賽場中的嘈雜已經慢慢褪去,連同比賽時飙升的腎上腺素,她竟茫然了。語文課本裡的一句話忽地閃現在腦海:“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厚障壁了……”而現在比這更難以面對的是,她不知道她們之間是否已經變成了這樣。她不敢猜想小高姐現在對這個結果的看法是什麼樣的……人本自私。
“那個。”熟悉的鋒銳聲音劃破沉默,許知禾擡起頭時發現高松格也正轉過頭看着她,帶着幾分揶揄的神色,說話語氣卻很嚴肅。“你進團以來,我就對你挺好的吧。我對别人是母老虎一樣的鐵腕隊長,罵我的人一大堆。在你看來應該還不錯,吧。”
“小高姐,你對每個人都很好,而且實力也很強,我覺得你就是非常适合非常厲害的隊長。你是刀子嘴,但很善良啊。我……”聊直面現實的話題許知禾沒有膽量,但說出這種超現實的宣言時卻忽然有一種不顧一切的勇敢:“我一直都很崇拜你的!”
“那我還是有區别對待的。”高松格察覺到她直視前方而非與自己對視的眼神,也把目光落到對面幕牆上“全國運動會”幾個大字上:“主要是我這人是真的沒耐心。而且還比你們這幫人早了一個周期,所以大部分人在我看來就是蠢蠢笨笨的,教也教不會,我也懶得多教幾遍,不如幹脆吼最有用。而你确實是不一樣的。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聰明,和同齡的小孩完全不一樣,唉,也不是聰明。是一種看得開?也不叫看得開吧,或者叫透徹?還是什麼千帆過盡?算了,我文化天賦有限,你意會一下。就是說,我覺得很多事情你沒有經曆過,但是能懂。我就覺得,對你沒必要吼來吼去。”
“哦,就是我愛看小說是吧。”許知禾又用力地扯了一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