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郊外,梅林苑。
這是隐在叢叢山林、潺潺溪流間一座别緻的小莊園。
園裡種滿了梅花,在這寒意刺骨的時節開得異常燦爛,也為這冰雪世界增添了一抹别樣的孤傲冷豔之色。
一條清澈的小溪穿過嶙峋的怪石,蜿蜒着流過整座莊園。
溪水面上結了層晶瑩的薄冰,天寒地凍,卻也阻擋不了它的活力,跳躍着破冰而出,與兩邊的怪石撞出“叮叮咚咚”的脆響。
殷九九穿一身耀眼的火色短襖,外面批了件金線繡花、顔色同樣是火紅的細絨鬥篷。
鬥篷的兜帽上還殘留了好些未化的雪花和飄落的梅花花瓣。
她無聊地趴在亭子的欄杆上,看起來已經去玩過一圈,不想再玩了。
斷雲遠自屋子裡出來,便見她一臉不開心地趴在欄杆上甩着小腿,微微一笑,走過去坐在她身邊。
“小妮子怎麼又不開心啦?”
他的聲音着實好聽,就好像那條小溪發出來的“叮叮咚咚”聲一般,聽得人心裡溫潤又舒坦。
他的容顔也着實好看,勾唇一笑便如春花綻放,芬芳誘人。
他的眼睛就好似天上的繁星,他的雙唇就好似粉色的臘梅花瓣,他的頭發就好似上等的徽墨般烏黑潤澤!
他總是穿一襲青衣,即便是這天寒地凍,也總是扇不離手,一派斯文俊秀風流倜傥的樣子。
對,他便是她的青衣書生哥哥,這一次,又是他救了她。
不過,即便是有這個她最想嫁的男人排名第一的人陪着,也沒有抵消掉她心裡的不安和憂慮。
轉過頭看着他,用着無比鄭重的口吻,又一次開口求他:“雲遠哥哥,求求你,送我出去吧,不知道阿南現在怎麼樣了,我想去找他。”
斷雲遠卻仍是笑着:“我不是說過了麼,我們的人打聽到南宮千裡已經被人救走了。”
“可是他受了傷,很重很重的傷,我要親眼确認才會放心。”
“可是我怎麼覺得,他不跟你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他直白道。
“什麼意思?我聽不懂。反正我不管,我不想被關在這裡,我想出去找他。”她氣鼓鼓道。
“好個沒心沒肺的臭丫頭,我辛辛苦苦救了你這麼多次,到這會可連個謝字都沒聽到,你還心心念念地總想着要去找别的男人。”斷雲遠終于被她逼得有些生氣,收起了唇角的笑意,皺眉道。
“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好了,這回可以送我出去了嗎?”她幾乎一口氣說了十個“謝謝”。
斷雲遠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掰過她的臉:“傷疤沒好呢就忘了疼,臉上的紅腫都還沒消,又想出去送死了。就憑你目前的身手,出去隻能給他增加負擔,況且也大大增加了我的工作量。”
殷九九不懂:“什麼工作量?還有為什麼我有危險的時候總能看到你啊?真是太巧了!”
“沒什麼,這是一個任務,一直持續到你十六歲,恐怕你都能經常見到我。”斷雲遠笑得神秘。
殷九九便更是好奇:“什麼任務,什麼十六歲?”
斷雲遠卻笑得燦爛:“不,能,說。”
“你……”殷九九氣得小嘴都嘟了起來,沉默了一會,便又問道:“你的功夫是不是很厲害?”
他微一揚眉:“算是吧。”
“那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你的父親應該也是武功高強,怎麼他沒教你嗎?”
“他教了,是我不肯學。”
“現在你就肯學了?”
“嗯!我不要成為别人的負擔。”她狠狠地點頭。
斷雲遠想了一會:“教你是沒問題,不過我最讨厭不專心的笨孩子。”
“真的?!放心,我可聰明了,這次我一定好好學!”殷九九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斷雲遠幾乎笑出聲,真沒見過這麼用力誇自己的。
“先教你一套蘭心劍法吧,适合女孩子用。等你能夠自我保身了,說不定我會輕松很多。”
…………
沐府是雲州城内最大的商賈人家。
傍晚時分,一匹快馬踏雪而來,嘶吼一聲停在了沐府門前。
一名男子從馬上跳下來,匆匆跑了進去。
綠竹閣是占地面積巨大的沐府内一個十分隐蔽的偏廳。
隻不過這個時候沐家的當家沐勝及“影子少當家”沐離懷統統都在這偏廳内等着消息。
一個家童匆匆走進來在沐勝耳邊低語了幾句便退了下去。
“父親,情況怎樣?”沐離懷面色帶着焦急,問道。
沐勝卻看向坐在下首位置同樣一臉急色的厲輕寒及沈佳麗,安撫道:“兩位賢侄莫擔憂,不是壞消息。據探子回報,泰安吾兄以及之信賢弟現在暫無生命危險,他們與直屬家眷們正被關押在鐵戍司大牢中,等候發落。”
沈泰安跟沐勝早年前便有私交,而厲輕寒跟沐離懷也在幾年前相識,感情甚好。
殷啟明決定辭官之前,殷、沈、厲三人交談中均感到了魏慶豐恐怕欲對三家“斬草除根”的隐憂,因此在殷啟明決定辭官帶殷九九回豫天府老家前,為防萬一,沈泰安聯系了遠在雲州的沐勝,暗中将厲輕寒及沈佳麗送過來藏在府中,以觀形勢變化。
殷啟明将南宮千裡帶回将軍府的那日,殷九九爬上屋頂時,蘭嫂派人去厲府及泰安镖局找厲輕寒和沈佳麗,均是撲了個空,當時兩人便都已經在趕往雲州的路上了。
原本殷啟明推斷,自己此次主動辭官歸田,以表再不過問朝事的決心,魏慶豐或許會放三家一馬,不至于趕盡殺絕。
但魏慶豐的心狠手辣及雷厲風行仍是超出了三家的想象。
殷啟明辭官回到老家不過半月,魏慶豐便已說服天聖皇帝下定決心,對殷啟明下旨定罪,并将沈泰安、厲之信兩家一并株連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