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宥安越發猶豫接下來要說的話,但長痛不如短痛,如果對方這麼傷心……那他更要說了。
“我要和你說句對不起。”林宥安說,“很抱歉浪費了你的時間。對我來說,媽媽是很重要的人,所以……而且,我并沒有那麼缺錢,也許你可以考慮更需要的幫助的人來做你的合作對象。”
“……嗯,這樣啊。”陳轲的聲音有點悶,還有點啞,這讓“對方究竟是不是真哭了”這個念頭更加沉重地敲在林宥安不堪重負的腦子上。
“是的。”林宥安隻能這樣認下,“所以對不……”
“那如果我把那份莫名其妙的協議扔進碎紙機裡,”陳轲猛然打斷了他,繼續投雷開炮,“我可不可以有一個正大光明追求你的機會?”
“……啊?”林宥安徹底懵了,尊嘟假嘟,“就算我媽媽不看好我們之間的……就算我這樣??”
“你這樣很好。”陳轲說,“你不用擔心,阿姨我會說服她的。”
“你你你你别沖動。”林宥安内心狂叫,你可千萬别找我媽私聊啊!
“嗯。”陳轲一臉的乖巧,“沒有沖動。都聽你的。”
林宥安眼看連媽媽都不管用了,這天又聊死了,頓時有點絕望,也有點想不通兩人這到底是在幹什麼,思來想去也隻好說:“那什麼……我該去實驗室了。之後、之後再聯系吧!”
陳轲還沒來得及回答半個字,林宥安就像個兔子一樣跳開跑了。
他擡手抹了把臉,其實沒能哭出來,手上幹幹的,什麼都沒有。
陳轲掏出手機,屏幕亮起前的一秒,玻璃上映出他帶着笑的眉眼。
下一秒,手機解鎖,露出一個白白綠綠的聊天界面來。
屏幕上,備注是“歐陽洄”的人發過來好幾條語音。
陳轲順手轉了文字,對方很沒營養地重複問他“怎麼樣效果好不好”。
他面無表情地打字回複:【還可以,本來打算直接拒絕我了,後來又沒把話說絕。】
對方發了個“得意”的表情:【我早說了,會撒嬌會示弱的男人絕對好命。不管你要追的人是男是女,這一招都管用。】
陳轲勾了勾唇角,正準備打字回複,對方又來了一條新的消息:【诶不過,這是你的那位始亂終棄的初戀男友麼?你真打算吃回頭草啊?太掉價了啊。】
陳轲:【沒面子是會死麼?】
歐陽洄立刻原地滑跪:【我錯了哥,我跟您不能比,我就是個渣男。渣男最重要的是什麼?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要是一不小心栽了,那可真成笑柄了。】
【就比如程家的那個私生子,最近消停了不少,大家都在下注他是真栽了還是隻是這次堅持的久。】
陳轲:【無聊。】
歐陽洄當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迅速發來一個跪安的表情,就安靜如雞裝死去了。
他慶幸現在陳轲心情還算不錯沒和他計較,不然要是陳轲跑去随便和他爹媽說上兩句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陳轲收了手機,獨自一人站在林蔭道裡,四周除了簌簌風聲,相當的安靜。
他緩步走過理學院的宿舍區,在回到自己宿舍之前,還會路過一個藝術樓,裡面大多是留給藝術生上課和平時練習的地方。
以往陳轲并不會多注意這裡,但今天他突然很想進去看看,也就走了進去。
裡面的每一扇門都幾乎關着,但走廊上依舊能聽見隐約的音樂聲、腳步聲以及歌聲。
陳轲在一間空琴房前停下了腳步。
午後的陽光斜射進房間裡,在光滑的鋼琴蓋上反射着炫目的白光。
他鬼使神差地走進去,伸手輕觸黑白分明的琴鍵。
音符磕磕絆絆,幾乎拼湊不成調子,但如果林宥安也在這裡,一定會聽出來這首不熟練甚至錯漏百出的曲子,正是他前些天在陳轲車上聽見且也相當熟悉的《月光》。
恍惚間,陳轲看向一旁明亮到晃眼的落地窗,入目皆是青翠的綠。
他緩緩地按動着琴鍵,似乎隻要足夠慢,就會有人再次推開窗戶,帶着滿身的青草味兒翻進來,喘着氣也帶着笑和他說一句“抱歉,我又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