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珏正暗自焦急，忽然察覺衣袖内傳來細微的摩擦感，剛剛消失的烨白不知何時又回來了。一條小白蛇順着他的手腕緩緩遊上，最終繼續盤在了他脖子上。

“專心聽課。”烨白的聲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這老尼姑講的倒是些真東西。”

随珏眼下也沒工夫再關心他剛剛去了那裡，照着他的話繼續将心思放在學堂上。

“故而解毒如解棋局。”毗藍婆的聲音忽然近了。随珏慌忙擡頭，發現她不知何時已走到自己案前，帶着從上至下審視的壓迫感。雖然知道這隻是幻境的虛構，但随珏還是忍不住心裡有些發怵。

學堂裡鴉雀無聲，衆學子的目光紛紛看向随珏，連翻動書頁的沙沙聲都消失了。随珏感覺脖頸上的小白蛇微微收緊，冰涼的鱗片貼着他的皮膚，似乎在無聲地提醒他保持鎮定。

毗藍婆的目光在随珏身上停留了片刻，突然伸手點了點他面前攤開的經書：“這位弟子，你來說說以毒攻毒的三大禁忌。”

随珏回想了一下剛才翻閱時的記憶，一段口訣突然浮現在腦海中。他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其一忌用量失衡，其二忌五行相沖，其三……”

“其三忌心念不純。”還沒等随珏回答完，毗藍婆就接過話頭，用手指點了點書頁，“回答得不錯，下次課上切記不要再顧左右而神遊了。”

“是，弟子謹記。”随珏鄭重點頭，待她走向下一位弟子後，小心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确認烨白沒有被發現。

“今天就到這裡了。”毗藍婆說完，身影便轉過最後一排書案離開了學堂，學堂裡緊繃的氣氛頓時松懈下來。随珏聽見身後傳來幾聲壓抑的吐氣聲，林生甚至偷偷對他豎了個大拇指。

“你倒是會現學現賣。”烨白的聲音帶着幾分戲谑，蛇尾輕輕掃過他的鎖骨，“不過那老尼姑明顯是在試探你。”

“她應該沒看出什麼破綻，現在還沒搞懂這個幻境是如何維系的，還是要小心行事。”随珏随着衆學子收拾好東西，便一同趕往竈房。

随珏也發現了，這裡除了毗藍婆和逢十才出現的青頸，并沒有其他師父，剩餘時間全靠弟子們的自覺。

他趁着練體的空隙，向烨白問出了自己的疑慮，或許他見多識廣知道些緣由。

“溟主大人，有件事想請教您一下。你知道這用幻境修養元神的術法具體是怎麼做到的嗎？”

随珏的問題讓原本安靜纏在脖頸上的小白蛇伸了個懶腰。烨白的尾巴尖在他鎖骨上輕輕點了兩下，像是在組織語言。

“這個幻境不同于百目怪以毒做的幻境，應當是由佛法萬象而生的。”烨白解釋道，“以衆生念力為引，借幻境為爐，将天地靈氣慢慢溫養受損元神。”

随珏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暮色中的學宮飛檐下，幾縷金色流光正沿着瓦當緩緩遊走，那是白日裡弟子們研習時産生的念力。

“所以青頸大士說要破境是指？”

“是陣法運轉已滿一個周期。”烨白解釋道，“就像藥圃裡的靈植成熟需要采摘，溫養好的元神也該回歸本體了。而熟悉的環境，和刻骨銘心的記憶是破境的最佳時機，所以那個化身才會選擇發放解毒丹的那天作為破境的時機。”

随珏點點頭大緻明白了，有突然想起之前在學堂裡烨白突然的消失和出現，有些擔憂地問：“剛剛的學堂裡，你突然消失是有什麼事情嗎？”

問到這個問題，小白蛇卻不像剛才那般細心解答了，直接甩了甩尾巴，說了一句與你無關便繼續挂在随珏脖子上裝死。

随珏見烨白不願多說，也不好再追問。他伸手摸了摸脖頸上冰涼的小白蛇，鱗片光滑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卻莫名讓人安心。

“随珏師弟！”遠處傳來林生的呼喊，“麻煩你到醫師院幫一下忙！”

“我馬上過去。”随珏應了一聲，運氣平息後擡腳往裡面醫師院方向走去。正好，在确認了醫師就是他要找的玉前輩後，他還沒再見一面。

随珏隐隐感覺到玉前輩有什麼事情在瞞着自己，在這個幻境中這種感覺更是尤為明顯。

穿過回廊時，一陣微風拂過，帶來藥圃裡特有的草木清香。随珏忽然覺得脖頸一輕，低頭看去，發現烨白不知何時又消失了。這次連半點動靜都沒有，仿佛從未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