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然對少年突如其來的敵意卻好似并不在意,他禮貌點頭,“這位便是李将軍吧,”說完微微側身讓出一條路來,“二位,請進。”
杜若蘭對他回以禮貌一笑,剛要進去,誰知李遲意長腿一邁,擋在她前面,率先進了醫館。杜若蘭不明就裡地跟在他身後,也進了醫館。
宋清然看向她,問:“若蘭姑娘是來取藥的嗎?”
若蘭姑娘?這個稱呼讓李遲意有些氣息不瞬,這麼多年,自己從來沒叫過她的名字。這個姓宋的才認識她多久,就直呼其名。頓時心裡酸澀得不是滋味兒,杜若蘭看起來與此人似乎十分熟絡,居然也不介意他這麼喊她。
杜若蘭與宋清然第一次見面,宋清然問完她的姓名後,便一直是以其名相稱,這讓杜若蘭覺得自己受到了尊重,别人都管她叫李家娘子,誰不希望自己的名字被人記住呢,所以她自然是不介意的。
杜若蘭道了聲嗯,問他:“前日問宋大夫的那味藥,可是找着了?”
宋清然點點頭,将杜若蘭領到儲藥櫃前。
李遲意心中有氣,别扭得很,又不想孤零零地幹杵在原地,于是尋了張醫案坐下來,偏頭去看杜若蘭,隻見她一臉欣喜的與那姓宋的說着話。
杜若蘭拿着包好的黃紙藥包,真誠感謝道:“宋大夫,我替我婆母謝過你,我守着她這麼多年,是真的希望她有朝一日能醒過來。”
“吉人自有天相,她有你這麼好的人照顧,肯定是有福氣的。”向來不會說好話,每次診病都直抒其言每每讓病人氣得無可奈何的宋大夫也開始學人說人話了。
“不過……”宋清然皺皺眉。
杜若蘭見他欲言又止,連忙追問:“怎麼了?不過什麼?”
宋清然說:“千蛛草生長環境潮濕溫暖,在南方多,京城裡稀缺,也貴些,昨日問了一遭,也隻找到這六兩。”
杜若蘭想了想,說:“六兩大概是三次藥,隻夠半月,麻煩宋大夫,再想想辦法。”
“我已經讓人去南方采購此藥了,每月應能回來一斤二兩,剛好夠你婆母每月的藥用。”
“那便多謝宋大夫了。”
這邊醫案前,李遲意偏頭去看兩人。見杜若蘭和宋清然站在藥櫃前嘴巴一張一合,好似在說什麼藥難找,然後轉頭留給他兩道略顯親密的背影。實在是看不得二人‘郎情妾意’地聊得有來有回,他輕“啊”一聲,從齒間露出一聲略帶痛苦的呻吟,扶着額頭,微微蹙眉,“嫂嫂,頭好疼。”
杜若蘭一聽,驚得回頭,隻見小叔子以手扶額,面露痛苦,連忙走過去,放下手中藥包,替他按揉太陽穴,抒減痛苦。
“小叔子自小患有頭疼病,麻煩宋大夫幫他看看。”她對走來的宋清然解釋道,“以往都是月圓那日才會發作,大多時候在晚上,今日不知怎麼的,青天白日的,也并非十五,怎麼就頭疼了呢。”
宋清然輕聲安撫她:“别急,讓我看看。”
李遲意不肯配合,手捂着頭,一張白淨的臉扭曲着,仿佛承受着極大的痛苦般,隻想往杜若蘭身上靠。
杜若蘭說着去拉李遲意的手,要把他的手腕放在案前讓宋清然診脈。
李遲意當然不願意,不過她的手觸碰到自己手腕的那瞬間身體就順從地妥協了,任她把自己的胳膊擡起擺在桌案上。
本着醫者仁心,宋清然勉強讓自己忽視少年對杜若蘭略顯親密的舉動,把自己的指尖放在了他如玉的腕骨上。
指尖下脈搏沉穩有力,張弛有度,哪裡是一個被病痛纏身的虛弱之人會有的脈象,健康得很,且身強力壯,孔武有力,宋清然估摸着若是來頭猛虎,也能被少年一拳頭給打飛出去。
堂堂大将軍,居然裝病,也不覺得可恥。
李遲意當然不會覺得可恥,他靠在杜若蘭肩上,勾起唇角,沖對面的人露出一個挑釁的笑來。
宋清然的面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杜若蘭一看宋清然變了臉色,又半晌不說話,頓時有些心慌:“宋大夫,他沒事吧?”
宋清然再好的脾氣面對少年明目張膽的挑釁,也是沒了,他冷冷地看了李遲意一眼,說:“李将軍沒有大礙,隻是有些心病,精神可能也不太好,所以頭疼,吃點藥就沒事了。”
旋即提筆寫下一味巨苦的安神藥,說:“按此藥方,每日服用。”然後推到他面前,提醒道,“李将軍,往後,記得吃了藥再出門。”
李遲意自然知道自己沒病,可宋清然還是給他開了藥,自然知道他沒安好心。
他直起身,轉而對杜若蘭道:“嫂嫂,我的頭,好像也沒那麼疼了……”
杜若蘭不由分說地收下藥方,付了銀子,然後與宋清然道過謝後,攙扶着李遲意走了。
宋清然拿起桌上的銀子,其實他有私心的,那千蛛草确實難找,但從南方運過來,肯定不能一次隻運一斤二兩,他包藏私心,無非是想多見見杜若蘭罷了。
看着前面叔嫂二人相互攙扶着跌跌撞撞離開的背影,心裡莫名産生了一股子危機感,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比不過二人這些年相依為命的感情,哪怕杜若蘭對她這個小叔子沒有情愛,但多年相依為命下,他們隻有彼此是對方的依靠,這番互相扶持着活下去的情義才是最難割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