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李遲意拿着龐武從潘府密室中偷來的名冊,仔細翻看起來。
良久,他點點頭,“這應該就是兵部交給戶部的三軍名冊,裡面詳細記錄了每一個人的俸祿和體恤銀。”
徐淮也在,他說:“我現在就派人去各大州府核對名冊。”
“等等。”李遲意叫住他,“此事不宜聲張,以免打草驚蛇。”
這時龐文也來了,他是來向李遲意禀報這些天杜若蘭的動向的。
得知軍銀貪污一案有進展,便站在一旁聽李遲意的安排。
李遲意端了茶杯,說:“龐武,你帶幾個人去吧。”
龐武傻了眼,指着在桌面堆積成‘山’的名冊,撓了撓頭,“可是将軍,大厲這麼大,要是去往各個州縣,等核對完這桌上的名冊,隻怕沒個幾年,也核不完呢,軍中的兄弟們都還等着拿錢回家過年呢……”
李遲意喝着茶,沒有說話。
龐文一聽先翻了個白眼,“你傻啊,誰要你跑完整個大厲把各州各縣的名冊全部核完?你隻需從這堆冊子裡,挑出出入最大的幾冊,然後去對應的州縣,找到當地縣衙核對名冊就行了,隻要與戶部下發的名冊和軍銀數額對應不上,那将軍就可以把它們作為證據,上呈給朝廷,取得聖意後即可定戶部尚書的罪,倒時便可逼問出贓款的下落。”
龐武兩眼放光,一拍腦門,喜道:“我怎麼沒想到。”于是他抱起桌上的冊子,對尚在喝茶的李遲意辭别,“将軍,我這就去問問,哪些州縣的兄弟們損失最多。”
待龐武走後,徐淮咂摸了兩下,問李遲意,“你确定,要把這事兒交給龐武去做?”他不是不信任龐武的衷心,隻是比較懷疑他的智商。
龐文卻說:“徐将軍,你也别這麼說我哥,他笨是笨了點兒,但關鍵時候,是絕不會掉鍊子的。”
李遲意附和道:“沒錯,這事兒還真龐武莫屬了,無論是我還是你帶人前去,都太過張揚,那些人得了風聲,絕對會事先銷毀證據。”
徐淮說:“這不還有龐文嗎?”
“他……我另有安排。”見徐淮還賴着不走,李遲意來了氣,踹了他一腳,“徐大将軍,滾回你軍營練兵去吧,少來大理寺管我怎麼用人。”
“诶,你這人,怎麼還過河拆橋呢,”見李遲意不搭理自己,徐淮隻得罵罵咧咧地走了,“也不知道是誰給你打探潘裕的消息,現在有了線索,就打發人走,沒心沒肺的狗……”‘狗日的’三個字,被他憋回了肚子裡。
等徐淮走後,高文将最近杜若蘭的動向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遲意。
李遲意:“她沒提起我什麼?”
高文:“沒有。”答得毫不猶豫。
李遲意一口氣沒提上來,憋得咳嗽了兩聲。
“将軍,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下去吧。”
高文得令走了。
李遲意手扶在桌上,眼睛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麼,默了許久。
蘭和布莊近日在京城聲名鵲起,不少人知道蘭和布莊背後是縣主後,為了攀關系也好,是真心喜歡這家的布也罷,總之蘭和布莊生意最近是如火如荼,産的布被不少店鋪引進,深得京中名門貴女們的青睐,基本上是一到貨,便被‘洗劫一空’。
徐乘月聽說後,也趕來湊熱鬧。
她和杜若蘭并肩走在玄武大道上,親眼看着許多年輕姑娘們買着了心儀的布,喜形于色地相攜離開布料店。
徐乘月打趣杜若蘭:“我看呐,妹妹應該再開個布料店自己賣布才是,肥水何必留了外人田,這叫,自産自銷。”她的手指繪聲繪色地比劃着。
杜若蘭想了想,覺得徐乘月說的有理。她雖然得了皇上的賞賜,但大多是不能變現的珠寶首飾,她手頭上并不寬裕,現在又和李遲意鬧成這樣,她也不好再用他的錢。現在有錢賺,又是一本萬利的事,誰不願意做呢?
于是又叫了金牙三,給她尋了一間位置當好的鋪子,開了間與布莊同名的裁縫店。
裁縫店開張後,人手不夠,杜若蘭時常過去幫忙。
“聽說了嘛,順意郡主前幾日夜裡産了一個男胎……”
鋪子裡,幾個女客竊竊私語。
“是嗎?那這是未足月生的呀,”
“千真萬确,夜裡順意郡主突然喊肚子疼,請了宮裡的禦醫,直至深夜時才誕下一個男嬰,聽我娘說,郡主還大出血,差點沒保住性命呢。”
幾人都是年輕女子,聽了難免唏噓,“啧,這女人生子實在是令人害怕,稍有不甚,就是從鬼門關裡走一遭回來,這跟死了一次有什麼區别?”
正在疊布展衣的杜若蘭停了手中的動作,過來取尺子,那幾名女客見了她來,有些尴尬,喊了聲“縣主”,然後紛紛噤聲,生怕她們的話惹了杜若蘭不高興,随意挑了幾匹布料,緊忙離開了。
杜若蘭失笑搖頭,我有這麼可怕嗎?
這時一道削瘦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背後,她聽到腳步聲,回頭問:“可是要買——”布字還沒出口,她收了聲。
李遲意展了雙臂,大刀闊斧地站在她跟前,緩緩張口道:“量衣。”
杜若蘭喊來店裡的小厮,“阿良,替客人量身。”
阿良聞聲過來,杜若蘭将手中的尺子遞給他。誰知被李遲意打斷了,他盯着她,說:“我要你,親自給我量。”
杜若蘭見他不依不饒,于是揮退了小厮,将尺子貼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