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雙臂,到腰身,李遲意就安安靜靜地站着,服服帖帖地任她擺弄。
這時杜若蘭猛然想到什麼,手上的動作一頓,問他:“李少卿今日來,莫不是,來做婚服的?”
她問完,便繼續給他量身。
她總能想辦法挑起他的情緒。她就像是知道他身上可以生氣的開關在哪兒,輕車熟路地就能把他的怒火點燃。也好像知道可以挑動他身體情欲的開關在哪兒,明明她的手已經盡量遠離他的身體,她的手指不經意地觸碰,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燥熱。
在她蹲下身,要為他量腿長時,手正要觸碰到他的腿根處時,他低聲喝止了她的動手:“不必量了,我突然想到,我既已有婚約在身,我的婚服,我的新娘會幫我做好。”
杜若蘭緩緩起身,扭頭收好尺子,不去看他,開口送客:“那李少卿慢走。還有,以後記性可别再這麼不好了。”
李遲意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本是要刺她,沒想到,她是一點波瀾沒有,反倒把自己給氣着了。
杜若蘭聽到身後沉甸甸的腳步聲,便知道,他已經走了。
她追将出去,看到那人逐漸消失在長街盡頭。
另一邊蘭和布莊,朱娘得了杜若蘭的吩咐,留意白霜。
朱娘原以為她年紀小,性子好動,會偷奸耍滑,沒想到這丫頭确實十分勤快,手上就沒個閑下來的時候,織布時一支木梭子在她的指間紛飛,快得讓人眼花缭亂,織出來的布更是比已經有了許多年織布經驗的老手還要細膩柔軟。
今日她來送布,見杜若蘭正好在鋪子裡,便把這些與她一一說了。
杜若蘭收回望向長街的視線,回她道:“近日布莊還有别的事嗎?”
朱娘想了想,說:“沒别的事,生意好得很,就連裕王府的郡主也來咱們布莊訂了一批料子呢,聽說郡主生了個男孩兒,想來是要給小世子做滿月服用的。”
鋪子裡頭忙活的蓉兒聽說了,連忙走出來,站在杜若蘭身旁,欲言又止。
待送走朱娘後,蓉兒立馬對她道:“娘子,京城那麼多家布莊,郡主偏生找上咱們,絕對是不安好心。”
杜若蘭繼續手中的活,說:“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怕什麼,他們敢找上門來,咱們就招架回去。”
這邊朱娘回到蘭和布莊。
近日布莊生意極好,巧娘子們個個是忙得是熱火朝天,手不停歇。
不少料子精貴,客人對蠶絲要求極高,所以還不能用現成的,得選了上好的蠶繭,從抽絲剝繭開始,趕布織布。
這道工序要耗費不少時間,所以巧娘子們都喜歡織布,不喜歡剝繭抽絲。
于是這個任務理所應當地落到了又勤快且喜歡悶聲幹活的白霜頭上。
白霜拿着新一批蠶繭,好不容易把蠶絲都剝出來,隻見蠶絲白亮綿密,順滑柔軟,是上好的蜀地蠶絲。而這批蠶絲,正是要給裕王府給郡主和小世子訂的那批料子用的。白霜不敢怠慢,在織布前,拿出一盒潤膚膏子,細細地塗在了手上。
為了讓手保持濕潤,大家在織布時,都有在手上塗抹一層透明潤膚膏的習慣。
一旁的巧娘子娟子看着白霜的動作,探頭去瞧她手上那盒膏子,她看她用了有些時日,已經快見了底。
白霜手腳麻利,明明幹的活最多,卻不見其手生老繭,皮膚鮮亮細滑,大家都有些好奇,她用的是何種膏子,竟這般好使。
于是沒忍住問了她一句,“白霜,你這膏子好用嗎?給我也塗點兒呗。”
白霜也不小氣,将盒子遞了過去。
她拿着塗了在手上,确實好用,塗後手上水潤潤的。
“你在哪買的?我也要買去。”
白霜笑回:“這是我自己做的,我房中還有幾盒,你若想要,我給你拿去。”
娟子興高采烈地點頭,“好啊。”
家中有一個不把她當人的爹,她自然是不敢回去的,得了杜若蘭的允準,她現下住在布莊後院柴房旁邊本用來堆雜物的小屋子裡。屋子不大,一覽無餘,但被打掃得幹幹淨淨,杜若蘭還在屋中給她添了幾幅家具。
不久,白霜回來了。
大家見狀紛紛圍攏上來。
“白霜,我也要。”
白霜也不小氣,悉數給衆人分了。
最後基本上都分得了,還有一人沒得,便是一開始便開了口的娟子。白霜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娟子道:“娟子姐姐,沒有多的了,你别生氣,改明兒,我再去買點原料回來,多做幾盒送你。”
娟子也不是不好相與的,于是擺手道:“沒事沒事,咱們繼續幹活吧,免得朱娘看見,要挨罵了。”
院中聲音此起彼伏,把正好從店鋪回來的朱娘吸引過來。
隻見朱娘插着腰,對尚站着的二人道:“吵吵什麼呢,還不趕緊幹活。”
等朱娘走後,娟子朝着她的背影吐吐舌頭,朱娘一回頭,娟子佯裝無事發生,繼續埋頭織布。
這一幕惹得白霜止不住地笑。可笑着笑着,摸着手裡剛織好的布,她臉上的笑意逐漸褪去,眼底随之浮起一抹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