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送布到店鋪時,朱娘把白霜送大家膏子這事兒告訴了杜若蘭。
杜若蘭一聽,手中動作一頓,問她:“是什麼樣的膏子,你見過嗎?”
朱娘從懷裡掏出一個印着紅紋的小盒,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家都說好使,我沒忍住,便問旁人,要了一盒。”
杜若蘭接過盒子,打開,隻見裡面是透明膏體,她湊近聞了聞,泛着股淡淡的藥香。
“娘子别聞,萬一有毒怎麼辦。”蓉兒草木皆兵,小聲提醒杜若蘭。
對蓉兒這幅小心謹慎地姿态,杜若蘭無奈地笑了笑,轉而對朱娘道:“這盒膏子先放我這兒,我看看是用什麼做的,效果竟這般好,過幾日再還給你,你先忙去吧。”
朱娘走後,杜若蘭拿着藥膏來到雁回堂。
她本想找個普通大夫檢查一下這個藥膏,但又怕那些大夫技藝不精,瞧不出端倪,千思萬想,還是來了雁回堂。
正好,她也有事要問他。
宋清然本以為杜若蘭知曉他的身份後,再也不會來雁回堂,這段時日,來他這裡取藥的,也是宴春園的仆人。所以當他擡頭看到那抹倩影的時候,恍惚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連翹迎上去,喚了聲“杜娘子”,宋清然才反應過來,是她來了。
她像以往那樣坐在他對面,從寬袖中拿出一方紅紋黑底的錦盒放在自己面前。
“麻煩宋大夫,幫我瞧瞧,這盒潤膚膏的成分。”她直截了當表明來意。
宋清然打開小盒,仔細看了看,又送到鼻間仔細嗅了嗅,緩緩開口:“就是普通的蛇油,摻了些香草。”
杜若蘭皺皺眉,“對人體可有什麼危害?”
宋清然說:“沒有什麼危害,哪怕入口食入腹中,也不會引起不适,且可通腸潤便之效。”
居然……沒有問題?
杜若蘭和蓉兒彼此對望一眼,都有些不相信這個結果。
聯想到宋清然的身份,于是杜若蘭又接連問了好幾個大夫,他們給出的回答都一樣,甚至有一個大夫直接伸指沾了些,在舌頭上舔了舔,說自己最近剛好腹部不通,問杜若蘭這盒膏子賣不賣。
杜若蘭嫌惡地看他一眼,拿着盒子走人了。
走在路上,她不經暗道,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其實白霜并沒有不安好心?
這時一個細瘦的身影印入眼簾,蓉兒率先發現,指着遠處的女孩兒身影問:“娘子快看,那不是白霜嗎?”
杜若蘭一看,還真是,隻見白霜左右看了看,然後鑽進了一個小巷子裡。
這個時候,她不在布莊織布,在這兒做什麼?
杜若蘭想起來,朱娘說過,白霜今日要出來買原料回去制潤膚膏。
此處已接近城東,離布莊可不近,什麼東西,需要她如此大費周章,跑這麼遠來買?
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杜若蘭目光一凜,捏緊手中的盒子,帶着蓉兒,提起腳步跟了上去。
白霜緊張得心髒砰砰直跳,四下張望了幾瞬,确認無人跟上來,才從拐入了左邊的胡同。
胡同深處有個丫鬟模樣的女子等在那兒,見白霜來了,忍不住冷着臉責怪:“你怎麼回事,送了信來說酉時相見,怎麼現在才來?”
白霜與她解釋道:“朱娘盯我盯得緊,這才晚了。”
“交代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那丫鬟隐在暗處,讓人看不清模樣。不過聽聲音,倒是有些耳熟。
龐文蹲站在牆邊,背部緊靠牆壁,勉強維持着身形。隻見他的左肩頭踩着一隻小巧繡花鞋,右肩頭踩着一隻粗厚棉布鞋,這兩隻腳,分别屬于杜若蘭和蓉兒。兩人趴在牆頭,豎起耳朵去聽白霜與另一個人的談話。
龐文臉憋得通紅,半截身子挺得紋絲不動,生怕把肩上的兩人摔下去。
他稍微動彈一下,上方就傳來蓉兒的低聲呵斥:“你别動啊,”
龐文暗自咬牙,心道這種活,還是他哥比他更合适些。
這個丫鬟的聲音究竟在哪兒聽過?杜若蘭努力想看清她的模樣,但奈何失敗了。
“我已經剝完繭,理順蠶絲,開始織布,隻是你給我的那幾盒藥膏沒有了,要是不塗藥膏,我可不敢碰那蠶絲……”
“你當是從地上撿來的,想有就有,讓你省着點用,你沒聽進去?”那丫鬟惡聲惡氣,最後還是從懷裡又掏出一個小箱子遞給她,“仔細着塗,要是沾上了蠶毒,你的手廢了不打緊,事情敗露了,才有你好果子吃。”
白霜接過箱子,見裡頭放着十來盒藥膏,于是連連點頭,“姑娘放心,我定不負郡主所托。”
那人道:“快回去吧,别引人懷疑了。”
白霜也不是個傻的,她剛要走,突然想到什麼,回頭問:“可是,我現在是布莊的人,如果蘭和布莊出什麼事,我也會牽連……”
“你怕什麼?”那丫鬟安撫白霜道,“你恐怕不知道吧,杜若蘭的布,以前就穿死過人,現今她的布再出什麼問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大家不會懷疑到你身上的。此事,你就安心地去做,到時郡主也會保你一命,事成之後,你就自由了,大可以拿了銀子遠走高飛,至于你爹,也不會再有命,對你窮追不舍。”
提起她爹,白霜不再猶豫,轉身回了布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