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序南打了幾個電話,完全沒人接,他把房間翻了一遍,忍住了翻行李箱的沖動,跑下樓一把抓住還在安撫客人因為停電而抱怨不停的前台。
“你今天晚上有看見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女孩子嗎?綁的側麻花辮,有顆淚痣,長得挺漂亮的。”
前台百忙之中回了一句:“沒有,今天晚上都沒人下過樓……沒事沒事,電馬上就來了,客人們不要慌張……”
麻煩了,覃序南又匆忙跑上樓,拿了車鑰匙和一件外套,在出門的時候突然想到保密協議裡的“消失五天再通知公司”,這人怎麼說消失就消失。
更麻煩的是,要是蔣昭自己有鑰匙,是開着車走的,那就更不知道在哪裡去找人了。
看着眼前還在原位置的車,覃序南的心放下了一半,抹了一把被雨水澆得透透的臉,心想這人還能去哪裡。
回想了一下這一天和這位蔣小姐的相處過程,除了保密協議,就是在江洲地下長廊裡有一點奇怪的地方,這麼大的雨,應該不會有司機會帶人去那個山洞,那個地方離這裡要是走路的話可要走好久,但如果蔣昭是吃完飯就直接出發的話,那也現在快到了。
死馬當活馬醫,覃序南做出了這樣一個決定,先去地下長廊看看。
一路上,外面的雷聲一陣又一陣,閃電時不時照亮前面的路,雨滴砸在車子上的聲音密密麻麻,好像要砸出一個坑才滿意,雨刷器隻能持續不停地在工作。
晚上,雷雨天,崎岖的山洞,所有東西加起來就是一個詞——作死,怎麼老是自己遇上這種遊客。
覃序南加大油門,從山頂遠遠望去,一輛帶燈的小車高速在路上行使,就像末日逃生。
把車子停到路邊,覃序南本來還想拿把雨傘,剛一出車門傘就被風刮爛了,隻好鎖上了車,冒着雨進了3号洞。
白日本就黑暗的地下洞穴,在夜晚更幽深恐怖,出來的匆忙,忘記帶手電筒,覃序南隻好靠手機微暗的燈照明。
他小心翼翼地摸着洞壁往裡面進,風從外面往裡吹着,發出一陣怪聲,上方,白天奇特的亂石現在變得陰森可怕,下面,石筍錯落林立,在燈光照射間明暗交界。
再走得深一些,周邊靜悄悄的,覃序南來到了下午蔣昭坐着的那塊岩石,以同樣的姿勢坐了下去,但并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他關掉了手機的燈,黑暗黏稠,壓得人喘不過氣,但他聽到了,頭頂水滴落下的聲音,有短暫輕微的回聲,在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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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恢複光照以後,覃序南用手感受了一遍背後的岩石,沒發現和其他岩石不一樣的地方。
難道自己猜錯了?
他繼續往前走了幾步,發現了卡在岩石縫隙裡的一隻耳墜,是蔣昭今天戴的,下午回去的時候并沒有發現耳墜丢了,她果然來這了。
但人能去哪呢?她就在這附近表現得比較奇怪一些,其他地方都看起來差不多。
等等,今天老福還提到過一件事,這個地下長廊有一些還沒有經過人工探索的小洞,讓我們注意安全。
耳墜在這附近的話,就說明這個地方蔣昭有過劇烈的動作,所以才會掉下來。
覃序南把耳墜塞進衣服裡的口袋,還特意拉上了拉鍊,接着在附近一點一點摸過去。
終于在一塊岩石的後面發現了一個很小的洞,隻能供一個人進去,但進去之後,裡面會是什麼,不知道。
覃序南拿手機的光往裡面照了照,深不見底,之前他看過一個記錄片,說是這些山洞在不知情情況下人進去,如果是死路的話,會卡死在裡面,完全出不來,隻能慢慢等死。
那些絕望的死亡感,當時看紀錄片還不覺得,但現在面對這個小的洞,卻真的一下子撲面而來。
覃序南有了退意,要不,回酒店等五天後再給公司打電話?反正協議裡也寫的清清楚楚,出了事情也不關自己的事情。
但是,明明知道一條生命可能就在裡面,轉頭就走又怎麼能做到呢?
反正自己的這條命也會在今年結束,能救一條命就一條命吧,想好了以後,覃序南先給魚蒲發了一條消息,沖洞裡喊了好幾聲蔣昭,回聲缭繞,但沒人回應。
他深呼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把頭先探了進去,用手機的光照着前面,一點一點往裡面挪,這條道很崎岖,裡面的石頭都沒有清過,時不時手肘和膝蓋就按在尖銳的石頭上,和指壓闆似的。
爬着爬着,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裡面安靜地讓人發慌,洞慢慢變寬了,能支起半個身子,但卻變得彎彎曲曲的,一會兒上一會兒下。
終于,前面不再是黑漆漆的,在手機光的照射下隐隐看到好像有一些東西,至少不再是之前那種感覺爬也爬不完的山洞路了。
爬得越來越近,也聽的越來越清楚,已經要出洞了,雨聲砸在樹上的聲音突然變得那麼悅耳。
覃序南從洞裡鑽出來的時候,發現外面還是一座山,自己這是到哪來了?
偌大的雨把覃序南淋了個透心涼,幾縷頭發濕濕地貼在腦門上,手機都感覺不太靈了。
接下來他要去哪裡找蔣昭,她會在這座山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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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閃電,覃序南隐隐約約看到遠處山腰那好像有方正的突出的一塊東西,好像是山民建在山腰的房子。
反正現在也不知道上哪裡,覃序南腦子裡快速構建了一下到山腰位置的路線,決定先去找個地方問問有沒有人看到過蔣昭。
雨一直下個不停,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山都變得滑溜溜的,表面的土都跟着雨水往下流,一不留神就會踩空倒地。
覃序南很艱難地手腳并用往上爬,四月的山裡已經長出了很多植物,除了雨路難走,更多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抽自己一鞭的枝條。
就在剛剛,一沒留神,他的臉上就被一根長樹枝狠狠地甩了一下,摸上去好像還腫起來了,和覃堂小時候用竹編抽自己腿打出來的痕迹的觸覺一樣。
正想着,突然雷聲一震,覃序南吓得一下子沒踩穩,滾了下去,整個人重重砸到了一棵樹上。
“痛痛痛……”
覃序南眼前一黑,摸了把背,感覺是都破皮了,就剛剛摔得那一下,他整個人現在看起來和在泥漿裡滾過一樣,臉上都是泥,手機也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周圍黑乎乎的,覃序南廢了半天勁才爬起來,在地上摸索着找手機。
好不容易摸到手機打開照明功能,前面那棵樹上隐約有歪歪曲曲的一團圖案。
他把手機湊近點看,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用手沾了一點起來,一股鐵鏽味,這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