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這幾天每次一睜眼,第一個看到的永遠是側着臉的蔣昭。
覃序南熟練地從床上爬起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在落雨了,淅淅瀝瀝的,雨打樹葉的聲音讓他想起第一天來這裡的時候。
自己睡覺前是在幹什麼來着,對了,是在畫腦子裡的畫,然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蔣昭是什麼時候回來的,自己怎麼什麼都沒有印象。
他敲了敲自己的頭。
蔣昭看了他幾眼:“枝枝把一些東西放進你腦子裡了,那些畫讓你畫魔怔了。”
覃序南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記憶也是能放的嗎?
蔣昭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想些什麼,按照目前的進度,這個人還要跟着自己很久,什麼都不懂容易拖後腿,她開始耐心解釋。
“聽到過那些新聞吧,有些人車禍腦震蕩進醫院之後醒過來發現失憶了,醫學上一直認為是因為傷到了腦神經。但在我們釀鬼人看來,人腦子裡有一片獨立的空間用來儲存記憶,這片空間依附于人腦而存在,這是前提。”
“自古以來每一個釀鬼人都會有自己的蠱蟲,這些蠱蟲能接觸到我們肉眼看不到的東西。其中有一代的釀鬼人就突發奇想,既然記憶也是看不見但存在的東西,為什麼不能讓蠱蟲去接觸并且成為儲存記憶的容器呢?”
“那一代的釀鬼人對自己進行了很多實驗,終于發現蠱蟲可以靠吃掉腦子的記憶而擁有存儲記憶并轉移記憶的能力,這樣的能力也一代一代地傳了下來。”
“你腦子裡的那幅畫本來是我的記憶,但是枝枝留在你腦子裡了。”
覃序南皺着臉,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違背自己26年認識的解釋,他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蔣昭小姐,我的那件事情……有答案了嗎?”
蔣昭笑了笑,也沒賣關子,直截了當地說了在盤瑤聽到的第一個故事。
雖然覃序南對盤小楠毫無印象,但在覃堂日複一日的講述下,他知道,自己的父母非常相愛,他們也同樣愛着自己。
從小聽到大自己父母純愛的愛情故事,原來在别人眼裡是自毀城牆的事情,覃序南不能接受,試圖給盤小楠找理由。
“沒準她是假裝騙那個誰盤昌的呢,你說是不是蔣小姐。”
看着試圖在自己這裡找到一些認同感的人,蔣昭開始講了第二個故事。
聽到第二個故事的時候,覃序南第一反應是覺得果然是這樣,她就和自己記憶裡一樣聰明,但是聽到後來,他覺得這個故事的走向很割裂。
盤小楠是從年少時候就開始學習如何做守秘人的,她的自身家庭也注定了她不會是為了男人而放棄一切的那種人,更何況,她都已經在教盤浣普通話了,也證明她一直想盤浣也能在外面正常生活,而這些種種都抵不過那個外面的外族男人嗎?即使這個外族男人,是自己的爸爸。
理智戰勝了情感,覃序南喃喃自語:“這個故事也不對吧?”
蔣昭笑眯眯地又開始講起了第三個故事。
聽完了三個故事,覃序南自認為第三個故事裡的盤小楠才是覃堂記憶裡的那個人,但從現在的事實來看,盤小楠的這次出逃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失敗。
他看了一眼還在笑着看着自己的蔣昭,發揮了不懂就要多問的精神:“蔣昭小姐,您認為我媽……盤小楠她等到的機會究竟是什麼?”
蔣昭卻說起了另外一個話題:“你心髒上那個類似胎記的東西是盤瑤的詛咒,每一個試圖逃離蠱山的人都會因此死亡,你媽媽應該就是死于這個,這個詛咒和釀鬼人有些關系,你的生路看起來的确在我這裡。”
不僅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還找到了解決死亡倒計時的辦法,覃序南的語氣也開始輕松起來。
好像人總是這樣,以為事情已經糟糕透了,但總會峰回路轉,好事将近。
蔣昭傳達了盤浣要和他見面的消息,覃序南想起那雙粗糙的手,也激動了起來,難得在浴室倒騰了一下發型,這可是自己第一次正式見外婆,被挖坑那次不算。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覃序南發現蔣昭還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畫的那些線條畫,他躊躇地開口:“這畫,其實還沒有畫完,我記得我腦子裡還有很多部分,那些亂七八糟的線條好像是我自己畫的時候無意識加上去的。”
“沒畫完?”
蔣昭回想了一下他畫畫時候的狀态,那個時候他的确還在塗塗改改來着。
她又問:“剩下的幾幅是什麼樣子的?”
“我說不出來,好像隻能靠畫出來。”
覃序南留了個心眼,既然蔣昭明确說了自己的生路是在她那裡,為了防止她覺得自己沒用半路把我扔下,不如先抓住一些她必須要的東西,至少證明自己有價值。
蔣昭完全沒懷疑,祠堂裡藏起來的東西,總歸是有點特殊的,那就留着以後畫,反正這個人會一直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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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榮又過來敲了敲門,這次開門的是覃序南。
強榮一直知道蔣昭是和一個男人一起來的,剛開始蔣昭就和其他人說這是自己男朋友,他還給這個蔣小姐的男朋友洗過澡換過衣服。這次算是正式認認真真的見面,長得挺乖的,蔣小姐原來喜歡的是這種類型。
覃序南側過身讓強榮走了進來,蔣昭還待在椅子那,拿着筆在紙上塗塗畫畫,表情很是認真。
強榮剛想說些什麼,發現覃序南還在屋子裡,轉而換了一句話:“蔣小姐,您看您這位……”
“要講快講,不講就滾。”
“好嘞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