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正是淩晨,周圍依舊寂靜無聲,雨也不下了。
覃序南把脖子上的玉佩扯了下來,單手遞給了蔣昭,這是外婆和她做的交易。
蔣昭上手仔細摩挲了好幾下,又對着燈光看了好久,她對玉佩了解的不多,這是翡翠還是和田玉來着。
覃序南在開車的餘光中看了看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我稍微懂一些玉佩,要不讓我看看,我們換個位置?”
“我不會開車。”
雖然這樣說着,但蔣昭還是把玉佩遞回給了他,覃序南把車子靠邊停下。
這塊玉表面光滑溫潤,光澤柔和,顔色自然,他打開手電筒——自從上次出來忘帶之後,每次出門他都會順手拿上——先讓光源直射玉石表面,圍繞着玉佩平移照射一周,透光亮度很好,内部均勻,沒有黑點裂口雜質。
接着他把光源45?斜射,把手電筒拿遠了些,遠近移動,看清了絮狀結構之後又換個地方繼續移動,玉佩質地細膩,顆粒度不明顯,都呈現出一樣的絮狀。
“是和田玉中的粉綠玉石。”想了想,他又解釋,“這塊質地很好,在外面的行價應該也挺高。”
蔣昭嗯了聲。
一塊質地很好的玉佩,突然出現在盤小楠手上,又被她留在了蠱山裡,仿佛在借着盤浣的手留給什麼人。
“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蔣昭把玩着覃序南又遞給她的玉佩,問了一個很奇怪和現在毫無關系的問題。
覃序南邊開車看路邊回:“莊子《逍遙遊》裡面那句‘故九萬裡則風斯在下矣,而後乃今培風;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後乃今将圖南’,我這一代取的是序字,我爸希望我是家裡圖南的那一個,寓意好一點而已,序圖太難聽了,就選擇了序南。”
蔣昭笑了笑,低頭看着玉佩,對這個說法不置可否。
“你應該是你家第一個孩子吧?”
她怎麼突然對自己的家裡狀況那麼關心,覃序南回了聲是的,又覺得是不是自己身上又出現什麼問題了。
“是我又出什麼事情了嗎?”
聽着他小心翼翼的聲音,蔣昭伸了個懶腰,沒回他。
又是這樣,覃序南的神色不禁暗了暗,對于這位滿身充滿神秘感的釀鬼人蔣昭來說,自己就像是個被勉強挂上的拖油瓶,還是那種她有機會就想立刻甩掉的。
這幾天相處下來,她對自己的态度就像是對待一個小寵物,高興的時候脾氣好一點沖他笑笑逗逗他,再講些故事圓他的好奇心,不高興的時候就什麼都不說,問些雲裡霧裡的話,擺個臉色,不回他的話也毫不在意,當自己是一片空氣。
用上自己的地方就語氣好一點和自己說話,但也完全不告訴他那些重要的事情。
可能這些想法會讓人覺得覃序南對蔣昭特别特别不滿,但事實上,他對蔣昭一直很感激,她救了自己的命,讓自己找到了外婆,又願意帶着自己上路,他隻是覺得既然已經是同行人的關系了,那至少兩個人之間是一種舒适的狀态,而不是敵對的,不然要時候解除了命線後,她把自己丢下了怎麼辦。
畢竟和蔣昭說了那麼多,她可沒有明确地表示過會幫自己解除這個詛咒,她更多的是從局外人的視角在和他說話。
他知道自己現在并沒有什麼太大價值可以讓蔣昭對他臉色好,換他自己他也不太願意搭理自己這樣被别人安排過來的人,但這不是自己現在就是這樣的人嗎,那就隻能想個法子。
既然她并不是自己認為的那麼良善,那就直接坦白地說。
******
他停下了車,嚴肅地說:“蔣昭,我們倆得談談。”
蔣昭挑了挑眉。
發覺可能是自己語氣不對,覃序南的氣焰又低了一些,聲音不自覺低了點:“你是對我有什麼不滿嗎?還是我哪裡做的不對了?”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還在維持表面的禮貌,他了然于心,這段路不會是短時間能停下的,他實在不想就這樣别扭的一直到最後。
他這麼想,也這麼說了。
蔣昭這才冷下了臉,見慣了她各種笑着的樣子,這個冷臉一下子把那些冠冕堂皇的東西都撕破了,她很讨厭我,覃序南想。
她開口:“你既然這麼說,我也就直說了,我非常厭惡别人給我強加來的任何東西,剛好,你就是這樣的東西,但是我現在對命線毫無辦法,所以也隻能容忍你在這裡。”
“我不是什麼好人,也沒那麼多心思放在你這裡。”
覃序南解釋:“可是我本人而言,我并沒有想對你做些什麼,我沒有懷着那種壞心思來到你身邊,我也是被命線推着走。你為什麼不能相信我?”
他覺得有些委屈,也的确表現得很委屈。
蔣昭聽到這個荒謬的話,哈哈大笑起來,笑夠了厲聲說:“我相信你?我們才見面多久,我怎麼可能相信你,你别忘了是我先殺掉的你……”
沒等她說完,覃序南轉頭看向了枝枝的方向:“對不起,是我想岔了,我的确對你是一個很大的麻煩,換作是我也會不相信自己。這樣吧,你不是有蠱蟲嗎?把它放在我身體裡是不是就可以控制我了?”
蔣昭一下子啞然。
他繼續說:“歸根結底,你就是不相信我,但是我的生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在你這裡,我是不可能對你做什麼的,你不放心的話可以給我下蠱下毒,隻要你相信我,什麼都可以。”
“何況,我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吧,至少我聽話嘴嚴不是嗎?你想做些什麼我都可以幫你,隻要不是那種違法殺人的事情我都可以做。”
蔣昭這才正眼看了看這個人,她自然知道覃序南什麼都不知道,但總歸是因他而起,于是遷怒于他,自己又不是什麼大善人,遷怒也就遷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