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蔬果都是零添加,連普通小青菜都甜滋滋的,更不用說辣椒炒肉了,很是下飯。
覃序南一天下來,真是餓極了,幾口就把飯吃完了,看着慢吞吞扒着飯粒的蔣昭,他還是拿着碗時不時夾一筷子菜吃。
和她同步放下筷子,覃序南才起來收拾行李:“這次我們在這會待多久?”
“順利的話等一個祭時就行,不順利的話那就要好幾個了,下一個祭時應該是在……嗯,兩天後的醜時,淩晨一點到三點。”
覃序南拿起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品,才想起來一天了都沒見到那個傳說中的傩師。
“那個傩師是個怎麼樣的人啊?”
蔣昭正打算回答,窗戶邊突然閃過一個人影,接着一陣敲門聲響了起來。
兩個人停下了動作,對視了一眼。
敲門聲緩慢而均勻,每一個敲門的間隙都一樣長,輕重也一樣,就感覺外面站着那個人不是人,而是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東西。
蔣昭拉開了門,剛剛才在人群裡見過的傩戲人一身戲服,突然歪着頭盯着他們。
“謝樂山?”
聽到蔣昭的話,謝樂山才跨了進來,大大方方在沒人邀請的狀态下坐在了屋子裡唯二之一的凳子上。
謝樂山摘下了傩戲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張豔麗奪目的臉,柳葉眉,丹鳳眼,鵝蛋臉,神态嬌媚動人,楚楚可憐,感覺看一眼都心跳加速。
在這樣一張臉上,卻畫着幾個黑點和一條黑線黑線,這是傩戲人的妝容——眉毛上方有兩個黑點,代表乾坤,即天地;下巴的黑線,代表人,即天地人三和;眼睛下方的小黑點分别代表一陰一陽,左陽右陰。
頭發也是女生常見的短發,但這個人一開口,覃序南就傻了眼,雖然語氣輕佻,但還是聽得出來這是很标準的男聲。
“晚上好啊,釀鬼人和你的小男朋友~”
無視了謝樂山的飛吻,蔣昭同樣笑眯眯地坐下開始對話。
“晚上好呀,傩師。”
謝樂山誇張地歎了口氣:“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盼了這麼多年才盼來釀鬼人,要不是今天突然村裡死了個人我肯定就提前半個小時在村口等你們了。”
蔣昭的嘴角也上揚了些:“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覃序南站在蔣昭背後,看着兩個同樣滿臉笑意的人,心裡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謝樂山讓人把桌子上的菜撤了下去,又換上了一套溫潤如玉的茶具,溫杯、投茶、潤茶、沖茶、出湯,熱氣騰騰間,謝樂山瘦長的手輕盈地向對面的蔣昭遞出了一碗茶。
他掩着衣袍自己先喝了一口,蔣昭這才拿起茶,向他示意了一下,但也隻是輕輕用唇沾了沾碗邊就放下了。
燈光昏暗間,屋子裡靜得讓人害怕,覃序南咳嗽了兩聲打破了這個氛圍,空氣才開始流動起來。
“釀鬼人怎麼稱呼?”
蔣昭笑意不達眼底:“這麼久了,強榮沒和你說?”
謝樂山假裝什麼都沒聽到似的開始自言自語:“那我就叫你蔣昭吧。”
蔣昭不置可否地擡起下巴,隻是笑着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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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讓這位蔣小姐的男朋友避讓一下?”
被好言好語趕出屋子的覃序南和門口的幾個村民對上了眼,他尴尬地離他們遠了點,假裝自己并沒有被趕出來,興緻勃勃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可真是圓又圓啊,你們看那個尖角可真是恰到好處,他背着人獨自欣賞了一會。
站的人都要僵了,覃序南才不經意地轉過身,結果門口那幾個人早就不知道上哪去了,他摸了摸鼻子在門口石頭上坐下,看着被投到門上的兩個影子。
兩個影子都沒怎麼有大動作,隻是說話間腦袋擺了擺,甚至他還能看到蔣昭額前的那些碎發在輕輕晃動,讓模糊的影子都清晰了些。
這在小說裡應該算是兩大神秘人的會面,可是跨世紀啊不對,跨一甲子的相見,而自己就是那個被排除在外的路人甲。
石頭實在太硬,看着周邊沒人,覃序南挪挪屁股換了個姿勢繼續坐。
那個男身女相的謝樂山,傳說中可以和神靈溝通的傩師,從見面開始就有一種看不起人的傲氣在,當然,這隻是針對覃序南而已。
都讓人進來擺茶具了還不給一張凳子,甚至泡的茶也沒有自己的份,更不用說,話裡行間都在叫他的前面加個了前綴——蔣昭的。
很不尊重人,但人家就是有這樣的資本,相比起來,自己可真是什麼也不是,如果不是因為蔣昭,或許這位傩師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人貴在自知之明,覃序南就很有這樣的見識。
蔣昭最開始不也那樣覺得他是個拖油瓶嗎?但至少蔣昭沒有像這位傩師一樣在每個細節裡都透露出不屑的蔑視感,這麼想來,還是蔣昭心裡柔軟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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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昭敲了敲桌子:“究竟是要說些什麼?”
謝樂山笑得像個豔鬼:“釀鬼人,我們做個交易吧。”
蔣昭示意他繼續說。
“這一甲子一次的通神,一甲子一次的鎮蠱,一甲子一次的巡山,不如,就停在我們一代可好?”
停止巡山,蔣昭雖然對這個和釀鬼人息息相關的巡山充滿了痛恨,但她還是不動聲色地回:“你在打什麼啞迷?這可是你們千年的祖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