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
周遲野趕忙擦掉眼淚爬上床。
“媽媽我在!”
周母摟着他,掖好被子,再次看向窗外。
“今年的雪下得好大,也不知道他今年回不回來……”
周遲野紅着眼:“媽媽,我們不要想他!他就是個壞蛋!”
“小野,不可以這麼說爸爸哦,爸爸在外面很辛苦的,沒有爸爸,我們這幾年不可能過得衣食無憂。”
周母從前生活優渥,洗手作羹湯根本不會,是周父負責一家起居,後來混上□□,雇了人照顧他們。
周遲野撇嘴:“可他都不回來看我們!媽媽這次病的這麼厲害,他也不回來!”
周母啞口無言。
眼神快要無法聚焦。
白茫茫的雪落在眼中,隻剩一片空白。
周母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她笑着抱住周遲野,下巴輕輕抵着他的腦袋,溫柔道:“小野,爸爸是個很厲害的人,你以後也要像爸爸一樣,保護自己愛的人……不要怨恨爸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今年變得更冷了,小野要多穿衣服,不可以任性不穿好衣服就出門……”
“如果爸爸回來了,替媽媽告訴他,媽媽啊,從來都沒有埋怨過他,媽媽很喜歡爸爸,能嫁給爸爸,是媽媽這輩子最不後悔的事……”
“媽媽好像……不能陪爸爸長相厮守了,媽媽要對他食言了……”
病房裡,女人輕柔的嗓音越來越小,随着呼吸一同散在空氣中。
冰冷的空氣鑽入五髒六腑,哪裡都是冷的。
周遲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vip病房裡安靜得隻能聽到哭泣聲。
那天之後,周遲野永遠失去了媽媽。
保姆盡職盡責照顧他的生活。
偌大的獨棟房裡,了無生氣,周遲野宛如一具傀儡,行屍走肉般活着,每天晨起讀書,入夜安睡。
周母離世的三個月裡,周遲野變得沉默寡言,誰也不搭理,把自己關在房間一整天,保姆也無可奈何,暗暗記下他的反常,想着等周父回來告訴他。
但比周父先到來的,是周遲野得抑郁症的消息。
周父風塵仆仆趕回家,臉上喜悅盡顯,他推門而入:“阿月,我做到了!我們以後不用再躲人了——”
客廳冷冷清清的,沒有一絲人氣。
茶幾上的水果盤已經空了,空氣中的灰塵味嗆得鼻子不舒服。
周父臉色瞬間發白,心底的慌亂越來越重,他跌跌撞撞走上二樓,推開妻子的卧室,陽台邊沒有熟悉的身影,他又跑去兒子的房間。
周遲野的房間亂糟糟的。
家具碎了一地,玩具被扔的到處都是。
周父心跳有刹那的驟停。
直到接通保姆的電話。
“先生,夫人三個月前就過世了,小少爺半個月前查出抑郁症,現在在醫院……”
周父萬萬沒想到,這一年的不歸家,家裡會變成這樣。
他一路疾馳來到醫院。
周遲野呆呆地盯着窗戶,沒有聽見他進來的聲音,或許聽見了,但不想理他。
“小野,我是爸爸啊……”
男人顫抖着手,想接近他。
卻被周遲野冷漠的眼神逼停。
那雙眼睛裡,沒有對父親的歡喜,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心髒變得生疼。
一切都來不及了。
*
周遲野是後來才知道,周母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是因為當初生自己落下的病根。
這些年心底是自責的。
周母讓他轉述周父的話,他其實沒有告訴周父,患上抑郁症後,周父帶着他輾轉四處,才慢慢有了好轉,而他心底怨恨周父的不歸家,害的周母遺憾離世,私心不想讓他知道。
“阿予,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自私?”
舒白予搖頭。
他從來都不知道周遲野的家事。
印象裡周遲野狂傲不羁,做人做事嚣張慣了,很容易讓人忽視他内心的脆弱。
“這些事,誰對誰錯很難争辯,與其困擾過去,不如走出來。”
“阿野,周阿姨也不希望你一直這樣,她當初堅定選擇生下你,正是因為她愛你勝過自己的性命,她不會怨你的。”
舒白予知道他很難跨過自己心裡那關。
解鈴還須系鈴人。
造成如今的局面,周遲野和周父都有很大的責任,兩個人嘴硬的跟個石頭一樣,不知道說出來解釋解釋。
舒白予拉起他:“雪小了點,我們回去吧。”
周遲野看了眼外面,五指擠進他指間,和他十指相握。
眼睛眨啊眨。
“去哪兒?”
他都理解出走了,還回哪兒去?
舒白予笑道:“當然是和我回家啊,我可看不得某人可憐兮兮的流浪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