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江浔甯可自己的爸媽像江恺行爸媽那樣,這樣再多的怨恨,他也不會為此産生愧疚。
但很可惜不是。
江浔第一次見他們,已經記事了。
江浔是個漂亮的孩子,但是再漂亮的孩子,穿着破舊的衣服鞋子,頭發也沒有被好好打理,過長的蓋住了眼睛,也會被擋住那份靈氣。
于是那兩個人就那麼看着他,看着看着眼淚就落下來了。
雖然這句話說得非常不對,但江浔真的是在那一天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有爸爸媽媽的。
他一直以為,身邊大人的說爸爸媽媽在外面工作隻是一套說辭,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樣,就是沒有這兩個親人的。
結果現實給他當頭一棒。
他有,隻是他們不管他。
雖然他們把剛出生的江浔留在老家,自己跑出去努力打工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讓江浔有更好的生活。
但是很可惜,那樣年幼的孩子,沒有父母的庇護,注定會活得很可憐。
這些年他們寄回來的東西,金錢,花在江浔身上的少得可憐。
那天爸媽和家裡大吵一架,讓他們好好對待江浔,可自己卻還是選擇離開。
沒有留下來陪他,也沒有選擇帶走他。
這是一件主觀意識上可以理解的事情,卻是很難接受的事情。
後來家裡的條件真的好起來了,江浔也長大了。長成了一個,已經不太需要父母陪伴的人的時候,他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孩子需要父母的關愛。
但有些東西晚了就是晚了。
更别說他們還常年因為工作的關系分居兩地,夫妻之間的感情都淡薄到幾乎沒有了。
隻是他們可以好聚好散,這個被夾在中間的孩子,就顯得很可憐了。
雖然他們做不出那種虧欠了這個孩子,就用補償給另一個孩子的方法來讓自己好受,他們的補償是實實在在落在江浔身上的。
可隻會讓江浔更擰巴。
他不止一次得想過,自己是不是真的就隻配得上後來的補償?
但這是一個沒有意義的話題。
所以不如到此為止,孩子跟父母之間的感情也是可以做到君子之交淡如水的。
到那個度就好。
18歲成年的第一天,江浔告别了自己與父母間本該擁有的“濃烈羁絆”,告别了那個太渴望無意義的東西的自己。
天剛蒙蒙亮,江浔終于把那一大束花裡的花分好了。
同樣的品種擺在一起,豚鼠玩偶被單獨拎了出來。
他挑挑揀揀,用水瓶把花插了起來。
然後擺在房門外,很大一片,然後在自己的門檻兒上放了那隻豚鼠玩偶。
江浔拍了張照片,這次沒有單獨發給談钰,而是發在了空間裡,所有人都能看到。
大片盛着花朵的水瓶被擺在門前,正中間是一隻小豚鼠。
是一隻被鮮豔與馨香包裹着的幸福豚鼠。
江浔打開備忘錄,敲敲打打。
第一次在裡面填上了北城的學校。
北城有他并不想見到的爸爸媽媽,但現在他選擇釋然。
北城還有想留在那邊長期發展的哥哥,和會送給他一大束鮮花的人。
兩者相比之下,這次心裡的天平徹底傾倒了。
在談及夢想的話,江浔雖然還不算特别明确,但是如果是幹配音的話,那麼做一輩子也不錯。
在這個行業他可以認識到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這些朋友教給他的東西會比他在家庭中學到的還要多。
江浔開了一罐汽水,吸溜了下邊邊溢出來的,看着剛剛啃了幾斤小龍蝦又嚷嚷着要喝酒,結果給自己喝成這個熊樣兒的時宣有些無奈。
有些蘿呗就是這樣,又菜又愛玩兒。
江浔把汽水倒出來,扣着時宣的肩膀,跟哄孩子似的:“诶呦行了行了,喝一口冰的,醒醒神兒。”
時宣聽不懂,隻會瞎扒拉。
談钰結完賬回來看到的就是“拳打腳踢”的時宣和“可憐兮兮”的江浔。
場面有些好笑。
他上前把時宣拉開,短暫地解救了一下江浔,問:“怎麼辦?你有駕照了嗎?”
江浔一臉茫然:“啊?”
談钰道:“送他回家,我喝酒了,不能開車。”
江浔看了眼時宣,很懷疑現在直接把他丢家裡會不會出什麼岔子。
猶豫半天,江浔道:“要不把他送我家吧。”
“離你家也挺遠的,我給你倆打個車。”說着,談钰就要掏手機,誰料他自己也沒好哪去,拿着手機往自己眼前怼,說轉得頭暈,一個趔趄摔在座位上了。
“诶好了好了!”江浔連忙攔住談钰,道,“你倆歇了吧,我來。”
談钰明知道江浔家裡養着小貓小狗,還是故意問:“送我倆回家嗎?”
“我家有毛孩子,不能把他們丢在家,你……”江浔抿了抿唇,有些猶豫。
現在是大半夜,談钰家離這兒可不近,把他一個人丢到車上送回家,還是個醉鬼,江浔也不放心。
好半晌過去了,江浔像是妥協地歎了口氣,道:“你也跟我走吧,别亂跑。”
剛才吃着飯走神兒追憶當年,現在還要把本該隻存在當年裡的人往家帶。
江浔也是很佩服自己,這事兒不敢讓江恺行知道,要不然都沒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