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屹風跨進辦公室的時候,副局長陸濤正在低頭批閱文件。
厚重的實木桌面上,一把配槍和一份證件并排放置,在白熾燈下泛着寒芒。
“坐。”陸濤頭也不擡道。
待顧屹風坐定,陸濤将一份檔案推到顧屹風面前。
“我長話短說,昨天深夜聞漪在時管局的實驗室屠殺了三十二人,包括七名核心研究員。”陸濤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酷,“而你顧屹風,是她的監管人。”
顧屹風的目光落在檔案上,指節微微收緊。他心中冷笑,聞漪是怎麼進入實驗室的,大家心知肚明。他知道這是高層颠倒是非,掩蓋真相的栽贓,可他不能說破。
“我有失察之責,對此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你承擔?”陸濤放下手中的筆,輕推眼鏡,鏡片反射出一道冷光,“你拿什麼承擔後果?”
顧屹風緩緩擡頭:“降職,開除,接受審查,按例該怎麼處理,我都接受。”
“小顧啊,”陸濤輕叩桌面,“你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人,你的能力我是信得過的,但你還是太感情用事。“
顧屹風沒有說話。
“聞漪單方面撕毀了與國家安全調查局的《異能監管協議》,你應該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顧屹風擡眼,聲音低沉:“陸副局需要我做什麼?”
“局裡已經對聞漪下達通緝令。”陸濤頓了頓繼續道,“考慮到你與她的關系,高層願意給你一個機會——由你親自将她捉拿歸案。”
顧屹風眉心緊蹙,緩緩開口:“我有說不的權利嗎?”
“你有兩個選擇。”陸濤将顧屹風的配槍同證件緩緩推到他面前,金屬與木料摩擦出刺耳的聲響,
“恢複你的職務,條件是72小時内活捉她歸案。或者……” 他推過一份《辭職申請》,落款處已經蓋好調查局的鋼印。
“選前者,你仍是特别案件調查處的處長。你之前的失職之責不予追究。局裡的一切資源任你調遣,”陸濤看了看窗外濃稠的黑夜,“選後者……你會失去所有力量與資源。”
“我知道你對她有想法,但她現在已經徹底站在你的對立面了。想要得到她,沒有國安調查局的支持,你連聞氏的大門都進不去。”
顧屹風的目光掃過桌上的配槍,冷聲道:“陸副局太信得過我的了,隻要她願意,可以瞬間将我置之死地。我憑什麼把她帶回來,憑這把槍嗎?”
“别人做不到,但是你可以,因為她信任你。利用她對你的感情,兵不血刃地解決問題,才是最優方案。”
顧屹風沉默地望向窗外,壹壹,拿起槍的代價是失去站在你身旁的資格,可若是放下槍,我又該拿什麼去保護你?
他原以為,十五年後的重逢是美夢成真,是命中注定,是幸福降臨。
現在才知道,這一切是噩夢的開始。誰能告訴他該怎麼選擇?
“選擇吧,顧屹風。”陸濤靠回椅背,“是站在我們這一邊,還是為一個永遠不會屬于你的人放棄一切?”
顧屹風擡眸,眼中一片清明,他伸手拿起證件和配槍。
“我會找到她。”他站起身,聲音平靜,“但我有一個要求,我的團隊工作時不允許别人插手。”
*
雲湖公安局臨時法醫室,
顧屹風推門而入時,戴一鳴正墊腳将一箱文件歸檔。
“你來得正好,” 他指了指門口堆疊着的檔案,“把那箱遞給我。”
顧屹風将文件遞過來,低聲問:“聞漪來過嗎?”
“你怎麼知道?”戴一鳴動作一頓,快步關上辦公室門,回來壓低嗓音:“聞漪沒出現,來的是兩名男性。看模樣,其中一個年長的應該是聞漪父親。”
顧屹風點點頭:“身體沒事了?”
“應該吧!明天再做一套檢查。”戴一鳴說完難掩興奮之色,“我也是見過超能力的人了。”
顧屹風低聲道:“他們帶走了聞漪。”
“啊?!為什麼?”随即戴一鳴又想起了什麼,“我聽說了,調查局對聞漪下了通緝令。”
顧屹風低垂眼眸,平靜的表面下暗流湧動。
“這幫龜孫,自己不幹人事,還要抓我的救命恩人……”
“上面指定我親自捉拿聞漪。” 顧屹風打斷了他。
“什麼?真的嗎?你去抓捕聞漪?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戴一鳴難以置信地追問。
“她随父兄離開,你應該是最後見到他們行蹤的人了,調查從你開始。” 他眉骨下的陰影模糊了神情,如同他此刻晦澀難辨的立場。
“我沒見過什麼聞漪父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戴一鳴繼續整理文件,“走走走,擋着光了。”
顧屹風轉身欲走。
“等等!”戴一鳴叫住他,“這個你拿着!”
一份案卷交到顧屹風手中,
“這是苗圃三屍案中第一個死者耿俊的最新調查報告。”戴一鳴解釋,“他的DNA與多起未破的強女幹案中的犯人DNA一緻。這畜生是個連環強女幹犯,證據不足才逍遙法外。郭青宇殺他算不算為民除害?”
“你究竟想說什麼?” 顧屹風翻開案卷,紙張嘩啦作響。
“無名屍死于人體實驗,而非郭青宇所殺。耿俊是個十惡不赦的罪犯,郭青宇是替天行道。陸沉參與歸零計劃,郭青宇殺他也是為了自保。調查局殺人滅口,聞氏的人救我性命……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相信誰?怎麼定義好人壞人?”
窗外警笛聲由遠及近,紅藍雙色燈光透過窗在兩人臉上交替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