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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湖市歸零實驗室
顧屹風收回目光,靜靜等待對面的林硯先開口。
林硯對兩名警衛人員揚了揚下巴:“你們出去一下。”
審訊室門輕輕合上,屋内再度陷入沉默。
林硯注視着顧屹風的眼睛,像是要從中讀出什麼。
良久,他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得像在随意閑聊:“你知道嗎?我有個朋友,曾經是第七局的特工。”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掃過顧屹風的臉。
“他有冷靜的頭腦和淩厲的身手,是調查局最了不起的特工之一,擅長推理,也擅長行動,但可惜……他不擅長做選擇。”
顧屹風清澈的目光與他交彙,似在等待下文。
“有一次,他的上司讓他去抓一個通緝犯。”
林硯停頓了一下,像是在觀察顧屹風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而對面的少年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但他沒聽命令,反而……愛上了那個通緝犯。不僅沒動手抓她,還親自護送她離開,甚至不惜與自己人倒戈相向。”
“後來呢?”沉默片刻,顧屹風終于配合地問了一句。
“後來他被調查局關押起來,用各種辦法讓他屈服——心理誘導、藥物控制、神經實驗……但都失敗了。最後他假裝腦死,脫離監控,從此人間蒸發。”
顧屹風故作吃驚:“那你的朋友,聽起來挺慘的。”
“可不是嘛,”林硯微微傾身,盯着顧屹風的眼睛道:
“他抛棄了過去的名字、地位、甚至前途。
隻是為了那個女人。
你說——為了一個人放棄所有,值不值得?”
讓林硯意外的是,這一次顧屹風竟然主動開口:
“我不覺得那是放棄。
我倒覺得……那是你的朋友在為自己活一次。”
林硯微微一怔,随即注視着顧屹風問道:“如今他換了個身份回來,你覺得……我該不該幫一下這個朋友?”
顧屹風嘴角挂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你的這個朋友,聽起來不太靠譜。還是祝他好運吧。”
“不過……” 林硯輕輕一笑,像是早已預料到他會這麼說,“我的上級也聽說了他的事。”
顧屹風微微挑眉。
“我的上級很欣賞這個朋友,不僅想要幫他,還想告訴他一句話。”林硯望着他繼續道,“他說,‘如果想真正保護那個人,就不能一輩子躲在陰影裡。’”
顧屹風神情平靜,恍若未聞,隻有睫毛微不可察地輕輕一顫。
林硯緩緩站起身,從容地整理了制服的袖口,走到門口時,回頭再說了最後一句:
“隻有掌握權力的人才配擁有感情。我的朋友……應該能聽到吧?”
門輕輕合上。
房間裡隻剩下一盞冷白的燈,和一個逐漸面無表情的少年。
門外,林硯看了眼緊閉的門,轉身對警衛交代:
“告訴曹主任,人沒問題。
如果他還不放心,可以交給我們第三局來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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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彌漫着消毒水和鐵鏽混雜的氣息。
黑暗中,聞漪一直緊緊握着他冰冷的手,像經曆一場清醒的噩夢。
程宴安靜地躺在金屬床上,雙目緊閉,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
他的胸膛微弱起伏,仿佛随時都會停止。
對聞漪而言,與他分别不過幾個小時。
如今,她救下的少年,被當作實驗“失敗品”抛棄在這個不見天日的角落。
命運終究沒有放過他。
聞漪記不清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也許是程宴臨死前的執念影響到了她的穿越軌迹。
上一秒她還在章明遠的研究所裡,下一秒她就跌落在這個人體實驗基地。
可她來得太晚了。
實驗導緻程宴腦組織大面積壞死。
他還有呼吸和心跳,
但是不會說話,不會思考,不記得她是誰。
更不會牽着她的手說“快逃吧”。
如果不是他眼角的那顆淚痣,聞漪幾乎沒認出眼前這個形銷骨立的人,就是那個給她披上外套的少年。
“對不起……”眼淚一顆顆砸在他的手背上,聞漪喃喃道,“我還是沒能救下你……”
遠處,傳來了一道極輕、卻清晰可聞的開門聲。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