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山間小徑，師徒三人深入了蒼岚山。本是月色如水的夜晚，可一入山林卻辯不明方向。

江塵光手持火把走在前方，跳動的火光隻能照亮腳下三尺之地，再遠處，便是一片混沌。

“師尊，今天還是第一次看你出劍，它叫什麼名字？”走在中間的江暨百無聊賴，終于忍不住問道。

身後傳來齊稚遠平靜的聲音："奉度。"

江暨張了張嘴，本想問這名字有何深意，但轉念一想，大抵是"奉命度人"之類，便又将話咽了回去。

“停。”齊稚遠突然開口。

走在最前的江塵光立刻駐足，回頭問道："怎麼了，師尊？"

“迷陣。”齊稚遠的聲音沉了下來。

江塵光聞言，立刻将火把舉高，火光映照下，隻見前方三步開外的樹幹上，赫然刻着一道劃痕——師尊何時刻上的？

似是知曉他在想些什麼，齊稚遠嚴肅道，“不是我刻的。”

“還有他人？”江塵光臉色微變，再次舉高了手中的火把。

江暨也警惕的朝着四周看去，可惜火把亮度有限，并沒照亮更大區域，遠處依舊是一片濃霧。

在他放松警惕的瞬間，飛刀寒光乍現，直逼三人面門！

“叮——”

劍光如雪，齊稚遠手腕一翻，劍鋒精準挑開三把飛刀。飛刀在空中回旋，竟如活物般再度襲來。江暨與江塵光同時拔劍，飛刀卻虛晃了一下，消失在迷霧中。

一聲輕笑從飛刀消失的方向傳來，清朗中帶着幾分慵懶的嘲意，“幾年不見，齊兄的劍術還是這般無趣。”

齊稚遠收劍入鞘，神色平靜：“顔兄的禦刀術倒是愈發精進。”

“謬贊。”紅衣翻飛，一道修長身影踏葉而來，衣袂如焰。他身旁跟着一位提燈女子。女子體态纖細，容顔清麗，本是佳人，但與男子相比，可遜色太多。

燈火搖曳，男子步履從容，姿态風流。長發僅用一支金簪半挽，其餘墨發垂落肩頭，襯得那張俊美絕倫的臉愈發攝人心魄。可偏偏他眉眼間透着一股淩厲的英氣，叫人不敢輕易生出亵渎之意。

紅衣男子停在三人兩尺開外，一雙桃花眼眸微眯，漫不經心地掃過他們，嗤笑道：“你們這是打劫去了？一身土氣。”

江暨原本還在驚詫“仙門世家第二公子為何會在這裡”，聞言頓時不悅，側首在江塵光耳邊低聲問：“師兄，這是哪兒來的二貨？”他刻意在“二”字上拖長了音，任誰都明白他意有所指。

江陵顔氏擅音律，其掌管的百花門更是人人能歌善舞，門中美人随處可見。但這還不是百花門最厲害的，其門派最強當屬信息的收集和發布，畢竟百花門掌管太多歌樓舞館，甚至許多楚館秦樓、酒肆茶坊都有其勢力滲透。

世間很多事往往都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在仙門之中也不例外。

江陵顔氏多沉迷音色，難出行事硬派之人，故而，百花門在仙門中排位始終都是萬年第二——财富不及陳留濯錦宮，名望不敵臨安觀星樓。好不容易出了各方面都優秀的少主顔寂，武鬥卻在仙門大比上被齊稚遠壓制，又排了個第二！就連“仙門世家公子榜”這種隻看顔值和家世的榜單，他還是第二！

這怎能不讓一貫心高氣傲的顔寂生氣？據傳，“二”這一字就是顔寂的忌諱，在他面前提都不能提及。

若在平時，江暨不屑于逞口舌之快，可此刻他莫名生出幾分少年心性，總覺得身為齊稚遠的弟子，不能任由旁人輕慢師尊。

江塵光眉頭微皺，剛要開口制止師弟的無禮，一柄飛刀倏然破空而來，金光一閃，直襲江暨空門！江暨本能地要閃避，卻被齊稚遠一聲低喝定住：“别動！”

飛刀擦過他的衣角，割裂一片布料，随即回旋飛回顔寂手中。

江暨盯着破損的衣角，冷汗涔涔，方才那股無名火也随之消散。

顔寂懶懶瞥了齊稚遠一眼，哼道：“一個小鬼而已，你護得這麼緊做什麼？”他轉向江暨，似笑非笑，“喂，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江暨深吸一口氣，壓下情緒，抱拳道：“多謝顔公子出手相助。在下江登舟。”他面上鎮定，内心卻懊惱不已——為何在場五人，唯獨自己受迷陣影響？

江塵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溫聲安慰：“師弟無須介懷，你隻是消耗過度，心神不穩。”

顔寂眼中閃過一絲譏诮：“原來如此。”他目光轉向江塵光，“你呢？”

“在下江塵光。”江塵光從容應答，“顔公子為何會在此處？”

“說來話長，一會兒讓菱紗告訴你們。”顔寂懶得多言，朝正在四周探查的齊稚遠走去，揚聲道，“看出什麼門道了？”

齊稚遠頭也不擡，“一點。”

顔寂道，“那快破陣吧。區區迷陣，應當困不住齊兄。”

齊稚遠淡淡道：“那你呢？”

顔寂道，“自是站在齊兄身後領略齊兄風采。”

齊稚遠，“……”沉默片刻，他道，“還是顔兄來破陣吧。”

顔寂蹙眉，一臉嫌棄，“免了，我可不想碰那些腌臜玩意兒。”話畢，他擡眸掃過四周，迷陣之中，霧氣愈發濃郁。“齊兄，再不動手，天可就要亮了。”

齊稚遠不再多言，轉身走入濃霧深處。

江塵光見狀，立刻跟上，江暨也緊随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