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中,齊稚遠指尖輕撫過幾棵大樹粗糙的樹皮,最終停在一棵看似尋常的槐樹前,掌心貼于樹幹,閉目凝神片刻。
忽然,他手腕一翻,劍光如電,直刺樹幹!
“咔嚓——”樹身裂開,竟滲出暗紅色的液體,腥臭撲鼻。暗紅紋路浮現樹幹之上。
“啧,真惡心。”顔寂嫌棄地掃了眼樹幹上的暗紅紋路,挑眉嗤笑:“齊兄,你這破陣手法未免太慢了些。林子少說也有上百棵血樹,難道要一棵棵砍過去?”
齊稚遠收劍入鞘,淡淡道:“誰說我要破陣?”
衆人一怔。
江暨忍不住問:“師尊,若不破陣,我們如何出去?”
齊稚遠沉穩道:“迷陣隻是障眼法,若強行破除,必會驚動布陣之人。”他指尖輕點樹幹上的血紋,“此陣以活物為引,邪氣纏結,貿然毀去,隻會打草驚蛇。”
顔寂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哦?那齊兄有何高見?”
齊稚遠未答,隻是擡袖一揮,劍氣如風掠過四周。刹那間,濃霧微微震蕩,竟緩緩散開一線,露出一條蜿蜒向上的山徑,隐沒在幽暗的山林間。
“走吧。”齊稚遠率先邁步。
衆人緊随其後。江暨回頭望去,隻見身後的霧氣如活物般再度聚攏,将來路無聲吞噬。他快走幾步追上菱紗,禮貌問道:“菱紗姐姐,不知你們為何會在此處?”
菱紗提着燈籠走在顔寂身側,火光映着她清秀的側臉。聽聞江暨叫自己姐姐,她略顯惶恐地欠身:“小公子喚我菱紗便好。”
“姐姐不必拘禮。”江暨笑得真誠。一旁的江塵光見狀解釋道:“姑娘見諒,師弟家中有幾位與你年紀相仿的姑娘,對年輕女子都習慣以姐妹相稱。”
菱紗聞言,耳尖微微泛紅,沉思片刻後輕聲道:“實不相瞞,少主此行是為幫我尋人。”
原來菱紗本是百花門殿前侍女。人門前,她曾在平陽城“百悅坊”的習舞,其間,她有個好姐妹名叫雲桑。倆人同吃同住同習藝,後來更是一同被館主推薦給百花門。
然而命運弄人,最終隻有菱紗被收入門下。兩人并未因此疏遠,感情依舊,一直都有書信往來。直至兩月前,雲桑的書信無故中斷了。
聞此,江暨回想了一遍平陽城失蹤名單,裡面并沒有叫雲桑的人。他關切道:“可是雲桑姐姐突染惡疾?”
菱紗神色一黯,搖頭道:“她體中存有一絲我的氣息。我并未察覺任何異常。”
菱紗也曾書信過百悅坊館主,館主卻說她與人私奔了。她攥緊燈籠的手指微微發白,“但我不信。我與她向來無話不談,若是她有心儀之人定會告知與我。可她從曾在書信中提及。”
正在她焦慮不安時,恰聞少主要去華陰赴宴。她便大膽找到了顔寂,求少主幫忙尋人。憑借雲桑體内的氣息,他們尋到了蒼岚山上。
談話間,五人已走出山腰的密林。月光透過枝葉斑駁灑落,齊稚遠忽然駐足,轉向顔寂:"該你帶路了。"
"呵,你倒是公平。"顔寂挑眉,"若沒遇見我,你待如何?"
"搜山。"齊稚遠答得幹脆。
顔寂嗤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支短笛。笛身通體潔白,瑩潤有光,一看就知并非凡品。
見到顔寂手中旋轉的短笛,江暨與江塵光皆都呼吸一窒,直盯着短笛看——這可是神器歡燼,江陵顔氏世代相傳的寶物,竟被顔寂随身攜帶。
據傳,歡燼是由鳳凰尺骨所制,隻要音律正确、吹奏人靈力夠強,便能通萬物之靈。而顔寂無疑是百年來顔氏最有天賦的吹笛人,傳聞他能使用此笛驅使百靈。
在幾人注視中,一段低沉幽遠的笛聲響起,不多時,一隻雪白的鸮鳥破空而來,在衆人頭頂盤旋一圈後,竟朝江暨肩頭直撲而來,要在上面降落。
這小家夥約莫半臂長短,在江暨略顯單薄的肩上踉跄了一下。江暨慌忙伸手扶住,惹得鸮鳥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頰。
“顔公子,我能養它嗎?”江暨雙眼發亮,盯着肩頭雪鸮圓溜溜的金瞳,忍不住伸手輕撫它的翎毛,小東西竟歪頭蹭了蹭他的指尖。
“想得美。”顔寂斜睨他一眼,“歡燼”在指間輕轉,短促悠揚的幾聲笛音,鸮鳥振翅而起,在前方低飛引路。
顔寂潇灑收笛入袖,“請吧。”
在鸮鳥指引下,衆人來到一處藤蔓掩映的山洞前。一路都似庭院散步的顔寂奪過江塵光手中的火把,低聲道:“我打頭陣。”說罷便撥開藤蔓率先進入。齊稚遠默契地殿後,将三人護在中間。
洞内初時逼仄難行,十餘步後豁然開朗。火光所及之處,潮濕的岩壁上盡是長短不同的鑿痕。江暨伸手在上面摸了一下,并無任何不妥。
如此行了片刻,遇到個岔路口。顔寂朝齊稚遠比了個手勢——食指中指分開又合攏。
無需言語,衆人心領神會。齊稚遠略一颔首。顔寂唇角微揚,指了指江暨和自己,又指向左側通道。
被指的江暨一臉困惑,不知顔寂為何要與自己同行。
若是他沒記錯,原書顔寂可是帶傷奔赴的華陰。按現在時間來看,他多半就是這裡受的傷。他一點都不想跟着對方!
他求助般看向師尊齊稚遠。對方卻隻輕拍了他一下,示意他放心,便領着江塵光和菱紗走入了右側通道。
待三人消失在黑暗中,江暨才不情不願地跟在顔寂身後,沉默地走進了另一條通道。
通道曲折卻平坦,江暨緊握絕色,全神戒備。隻是,他的劍還未來的急出鞘,便無知無覺的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