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氣！”俞海咒罵着，本不想理會，卻見那黑影懷中死死摟着個鐵籠。一道浪頭打來，籠縫間忽地閃過青黑色的鱗光。

俞海來不及細想，已經縱身躍入刺骨的湖水中。等他把人拖上船時，籠子裡突然傳來“呼噜”一聲低吼，驚得他險些松手。

籠中蜷縮着一隻醜陋的怪物：四肢粗短，青黑色的長尾與身長相近，濕漉漉地貼在籠中，窄小的頭顱上，一雙漆黑的眼睛散發着滲人的光芒。俞海失望地咂嘴——本以為撿到了寶貝，沒想到是這麼個玩意兒。

再看那奄奄一息的人，散亂的黑發間臉色慘白，一身錦緞被劃的亂七八糟，露出幾處泛白的傷口。

再看向救起的人，散亂的黑發下露出一張慘白的臉。一身錦緞被利刃劃得殘破不堪，露出幾道泡得發白的傷口。

俞海擡腳正要将其踹回湖中，那人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灘渾濁的湖水。

“啧，命還挺硬……”他俯身揪住對方衣領，籠中的小怪物立刻發出威脅的低吼。可惜這聲音從小家夥嘴裡發出，不但毫無威懾，反倒有幾分滑稽。

“不想他死，就給我安靜些！”俞海不耐煩地瞪了一眼。出乎意料，那小怪物竟真的安靜下來，隻是猩紅的眼睛仍死死盯着他。

俞海啧了一身，沒想到這怪物還蠻通人性。将人拖進烏篷後，他一把扯開濕透的衣衫，随即漲紅了臉——竟是個女子！他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地放輕起來。

“這金瘡藥可花了我不少銀子……”他一邊塗抹傷口，一邊絮絮叨叨，“平日我都舍不得用，醒了可得記着賠我……”見人毫無反應，他又說道，“不賠也沒關系，你可以以身相許，反正我都把你看了個幹淨……哎，對了，你成親了沒，我可還沒婆娘……”

女子的傷勢比他想象的更重。十二道深淺不一的傷口遍布全身，一罐藥膏用完，仍有幾處來不及處理。

俞海歎了口氣，用被子将人裹好，換了身幹衣裳。才剛打開艙門，籠中的小怪物又嘶吼起來。

“她死不了。”俞海低頭看了一眼小怪物，小心地拎起鐵籠放進了船艙，“我去給她抓些藥，你在這……好好看着她。”

一幅退燒藥喂下，女子當夜便蘇醒了。她猛地支起身子，睜着一雙迷瞪的雙眼，四處搜尋。

“找這個？”打地鋪的俞海，被她猛地踩了一腳，沒好氣地點亮油燈，從角落拎出個鐵籠，放到她的手中，“這麼醜東西，你倒是寶貝得緊。”

女子抱着鐵籠，确認了小怪物無恙後，才松了口氣。怔忡地擡頭看向俞海，半晌，才低聲道：“多謝相救。”聲音沙啞而又清冷。

“嗐，順手的事……”被盯的不自在的俞海撓了撓頭，看着女子将手伸進籠中，撥了撥“嘶嘶”興奮低鳴的小怪物的頭。“這麼看，它還蠻可愛……哎！”

一句誇贊的話還未說完，小怪物竟咬破女子的手指，吮起來血來。

“快、快把它放下！”俞海慌張的想要搶奪籠子，卻見女子虛弱地半倚在艙璧上，扯動了一下嘴角，笑道，“無妨……它隻是餓了。”

“它餓了你說啊，又不是沒吃的，喂自己的血幹嘛，本就沒剩多少……”俞海轉身翻出一袋小魚幹，猶豫問道，“喂這個行嗎？”

“試試看吧。”女子收回手指，接過俞海遞來的小魚幹，喂到小怪物面前。

小怪物短颚輕嗅，随即嫌棄地别開了頭，見女子還是将其伸到它的面前，才不情不願的張開大嘴一口吞下。

見小怪物吃下小魚幹，兩人相視一笑，都舒出一口長氣。女子又喂了小怪物三根小魚幹，忽然身形一滑，又暈了過去。

俞海急忙上前，接住了掉落的鐵籠，認命般将人塞回棉被後，生火熬藥。

這藥一煎就是三月。期間，俞海知道女子名叫陳柯，是個仙門修士。她修行的山門雖是個沒有什麼名望的小門戶，但門内衆人感情極好，修行生活也是快樂幸福。

更何況上天還送給他們一份大禮，一直無人孵化的鼍龍蛋，竟在他們的努力下，破殼而出。

然而，這份珍貴卻招到了他人的觊觎。一日，幾位高階修士忽然殺來，讓他們交出靈獸。

門内衆人殊死相博，也隻落得身首異處，全門唯她一人逃了出來。然而，一路逃亡，卻始終都逃不掉身後的追殺。幸得那幾日暴雨，她才因禍得福，漂流到了洪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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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阿柯的感情逐漸升溫，一年後終于成了夫妻。”俞伯斷斷續續地回憶着過往，在他講述期間，偶爾夾雜着咳嗽和急喘。說到這裡，他緩緩閉上了雙眼，似在緬懷。

阿衡早被父親的話語深深吸引，一雙秋水眼眸盈盈流轉，嗫嚅道，“原來阿爹是這樣與母親相識的……”

江塵光也被深深吸引，見俞伯睜開雙眼，連忙追問道：“俞伯，那小怪物就是鼍魅嗎？”

“……”江暨暗自咂了咂嘴，将目光轉向師尊。對方擡頭看了眼窗外，語氣平緩：“俞老方才所言，皆是鼍龍之事，卻未提及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