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的聲音逐漸拔高，最後幾乎是怒吼着。

謝景塵被他的舉動所吓到，看着眼前因憤怒而有些猙獰的小徒弟，他一時間愣在原地，難道這才是宿玄内心真正的想法。

他一直将憤怒隐藏在心中，表現出一副乖巧又聽話的樣子。

自己的教育方法是不是哪裡不對。

他低頭仔細盤點着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也許他們的矛盾很多時候都沒有徹底解決，而宿玄受了委屈然後一直壓抑在自己的心裡，這才會積累到這個地步。

見謝景塵沉默不語，宿玄先一步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連連出聲緻歉：“師尊，對不起，我失态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讓你聽一聽我的想法。”

“我可以将那些果子讓出去，我也不是不是非要吃那些東西的。”

謝景塵的沉默讓宿玄慌亂不已，最後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隻是一臉焦急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夠給自己一些回應，給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

“無妨。”謝景塵還沒能理清楚思緒，伸手揉揉他的腦袋以示安慰，深歎一口氣後開口道：“我是第一次當師尊，很多時候，有些事情我做得不好，你可以第一時間告訴我。”

“師尊很好！”

又是這句話，以前的謝景塵聽到這話總是會以為宿玄是原諒了自己，但現在看來，這不過是他的猜想而已。

問題永遠不斷地在積累，今天的宿玄隻是暴露出冰山一角，仍然有數不清的問題藏在水面下。

“玄兒，師尊的好并不意味着可以無底線地包容。”稍稍冷靜下來，謝景塵還是想一次性弄明白宿玄方才那番話中的意思。

但宿玄并不太能知曉謝景塵的用意，想到之前的莽撞，他這一次在心裡将謝景塵的話仔仔細細品了又品。

無底線地包容？

師尊難道是借機敲打自己？

警告自己，哪怕他身為師尊的弟子，隻要自己犯下錯誤，師尊也是不會輕易繞過自己？

是了，方才師尊已然說過，他的舉動觸犯到了師尊的底線。

這一次師尊怕是不會輕易原諒自己，宿玄緊張不已，想用力抓住謝景塵的手腕，但看到方才因為自己的莽撞而留下的紅痕又默默松了手。

“師尊，對不起。”

見宿玄的态度軟化，謝景塵抓緊時機開口勸說：“玄兒，不是師尊要故意兇你，而是傷害一旦造成，絕不是一句兩句對不起可以彌補的。”

“今日的你要是真的打了它，那麼以後你每一次舉起手，它便會害怕你是不是又要對它動手。”

“所以，師尊希望你完事能夠冷靜下來，千萬不能因為一時的憤怒而做下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謝景塵說完，一臉期待着看着宿玄，希望這一次他能給自己回應。

“我明白了。”宿玄點點頭，一如之前乖巧的模樣。

可是看到宿玄這樣，謝景塵心裡面卻高興不起來，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把宿玄發洩的口子重新縫合上。

他的傷口呈現出一片血肉模糊的樣子，而自己便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謝景塵忍不住一顫，宿玄立刻發現他的不對之處，抓着他的手，關切地詢問道：“師尊是怎麼了，手這麼冷？”

“沒事。”謝景塵揮揮手，魂不守舍的樣子讓宿玄揪心。

果然，師尊這一次不會那麼容易原諒自己了。

即便心裡沒覺得自己做錯，但他還是願意為了師尊的這一點喜愛而低頭。

“師尊，徒兒真的知道錯了，以後都不會再犯，師尊不要生我的氣。”

“和你沒有幹系。”

謝景塵伸手揉揉他的腦袋，隻是宿玄仍然能從他眼中感受到痛苦與矛盾。

師尊，是因為自己方才的舉動……

宿玄張了張嘴想開口，但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始解釋，好像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不對了。

他不斷往前，再往前追溯。

最後停留在那封樂正遙送來的書信上。

如果從一開始師尊的身邊沒有出現過樂正遙，如果師尊的身邊隻有自己的話，就好了……

這份邪念深深紮入宿玄的心内，迅速生根發芽。

意識到這一點，他猛然驚醒，不能這樣。

如果真的這樣做，師尊與自己的關系就真的陷入萬劫不複的地步。

也許真如師尊所說的那樣，他們彼此都需要冷靜一下，将這混亂的事情整理好。

一陣寒風刮過，謝景塵回過神，他茫然地掃了一眼四周，夜幕中繁星似水，但身邊已然沒有宿玄的蹤影。

收徒的時候明明下定決心要做一個好師尊，可到頭來他還是成為自己讨厭的人。

一個很失敗的師尊。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教導宿玄，當年自己就不應該因為一時沖動而收下宿玄，交給師兄的話，興許他會有一個更好的，比自己好上數倍的師尊。

隻是，這樣一想，他心裡便生出許多的不舍。

這些年，與宿玄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到這裡最開心的時光。

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腦子混亂一片。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該與誰述說。

不對，有一個人可以！

想到這一點，謝景塵便感覺如撥雲見月般，周圍的混沌消散，幾乎是沒有半刻地停頓，立即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