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厭我嗎?”
“非常、十分、特别讨厭。”方程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很激動的情緒,眼神也沒看着鄭嶽,而是盯着什麼都沒有地面。
鄭嶽以為不管是什麼答案,他都可以接受,但聽到讨厭這個回答,他的心沒由來的一陣酸軟:“那也沒辦法,以後我們大概還要和平相處五六十年。”
五六十年,聽起來就很難熬,方程轉過頭,跟鄭嶽對視:“鄭嶽,要是我媽明天沒能從手術室出來,我就跟你同歸于盡。”
和平相處?鄭嶽倒是會裝模作樣,可方程不想。
“不行,你要好好活着。”
“憑什麼聽你的?”
“這是你媽媽的心願。”
方程不說話了,鄭嶽很聰明,知道說什麼來對付他。
長時間的沉默,又勾出了方程心裡的不安:“你說,明天能順利嗎?”
“能。”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也沒能讓方程放松下來,他仍舊緊張,仍舊不開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望着天空。
“小硯。”這是鄭嶽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喊這個名字,這一刻,他終于把方程和記憶裡的周硯重合在了一起。
“你以前就是這麼叫我的?”
“是,自從把你找回來,我發現,你跟記憶中的小硯大不相同,我假設過,你要是沒丢,現在該長成什麼模樣。”
“長大後的我讓你很失望?”
鄭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答案顯而易見,方程嗤笑了一聲。
“我想在告訴你真相前,讓你走回原來的軌道,不過,我錯了,丢失的時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補回來的。”
“怪不得隻要我不專心學習,你就不高興,鄭嶽,我怎麼發現,你比我還天真呢,我永遠也變不成你假設的周硯。”方程一想到自己曾經那麼努力的讨好鄭嶽,就想時間回到過去,狠狠扇自己兩巴掌。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鄭嶽說這話的語氣,有一絲落寞,這是方程從沒見過的模樣,在他們短暫的交集裡,鄭嶽一直是所向披靡的,仿佛沒有一絲破綻,而自己,居然能讓他不知所措。
不,方程覺得自己沒這麼厲害,正因為自己處處比不上鄭嶽,他才隻能在言語上搶占先機。
“我有這麼厲害?”
鄭嶽輕笑了一下:“當然,你很厲害,厲害到你一生氣,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哪裡又做錯了。”
方程覺得鄭嶽的話說的很奇怪,那不該是兄弟間的對話,可也沒有哪對兄弟,像他們這樣,以錯誤的方式經曆了長時間的分離。
鄭嶽說了這麼多,無非是為了明天做鋪墊,萬一周心潔的結果不盡人意,他也希望方程能堅強,能給他機會彌補。
方程還能說什麼呢,至少在這一刻,他是真的需要關心和安慰。他将頭輕輕的靠在鄭嶽的輪椅上:“鄭嶽,我真的很害怕。”
鄭嶽摸了摸方程的頭頂,發質跟小時候一樣柔軟:“别怕,會沒事的。”
短暫的交談結束後,兩人就這麼沉默的看着夜色,直到路燈熄滅。
第二天,鄭文學很準時的出現在醫院,他特意買了周心潔最喜歡的花,周心潔也隻是客氣的表示了感謝。
在進手術室的最後一刻,她拉着方程的手說:“如果媽媽沒有出來,你一定不要難過,答應媽媽,好嗎?”
方程乖巧的點點頭:“我答應你,媽媽。”
周心潔滿意的笑了笑,又叫了鄭嶽:“照顧好硯硯。”
“好。”
“我信你。”
煎熬的四個多小時,終于在漫長的等待中過去,難得的是,鄭文學一直守在這裡,直到周心潔從手術室平安的出來,他才離開。
方程的心情好了起來,就連對鄭嶽的态度也好了不少,還囑咐鄭嶽早點回去休息。
鄭嶽叫人送來了飯菜,看着方程吃完才離開。
周心潔術後沒一會兒就睜開了眼,她帶着呼吸機,對着方程淺淺笑了笑,就又睡了過去。
方程這段時間一直守在醫院,吃不好睡不好,今天終于能睡個好覺了,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睡醒。
盡管周心潔的手術做得很成功,但術後恢複,是相當繁瑣又漫長的,她每次醒來,說不了兩句話就會睡過去,醫生說熟睡能減少痛苦,這是人體的自我保護機制,方程才放心下來。
鄭文學偶爾過來,會催促他盡快去公司報到,方程遲遲下不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