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柏山走後,沈令聞對着桌上的一瓶星星坐了很久,随後伸手攬到面前,打開瓶蓋。
星星是他随機取的,不多不少正好三顆,勉強算不道德中還算道德的底線。
三顆星星三個心願,沈令聞拆開第第一顆,是他很眼熟也很漂亮的字迹:
【早點攢夠錢,早點離開家,再也别回來。】
沈令聞來回看了能有好幾遍,才将這張放到一旁,繼續拆開第二顆:
【想要擁有很多很多的愛,那樣是不是就可以過得輕松一點。】
沈令聞再拆第三顆:
【如果可以不那麼忙,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看看星星。】
拆開的标簽折痕遍布,上面的字迹依舊很清晰,承載着當下深沉企盼的心願,寫在紙上卻是輕飄飄的。
外來的靈魂沒能繼承記憶,無法感同身受。
他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真的沒有再回家,有沒有得到想要的愛,過的輕松一些,是不是在工作不那麼忙的時候抽空去沒人的地方看過星星。
偷窺者将星星原樣折好放回瓶中,再将瓶子原樣放回房間。
外面風聲不斷,雨絲讓風抽打着貼上玻璃,留下一道道垂死掙紮的水痕。
沈令聞站在窗前往外看,雨水澆不滅的霓虹燈太亮了,天上糊了厚厚的烏雲層,沒有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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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哪家ktv叫星星啊?”
“喔行星是吧,文盲沒學過語文是不是,發音一點都不飄準,行了就約那兒了,我馬上來,等我啊。”
沈元京套上外套一溜煙跑下樓,打算在他哥沒發現的情況下偷溜出去,結果不巧,經過客廳就和端着水出來的“沈令聞”撞個正着。
沈元京腳下一個急刹,精神一振:“哎我哥!晚上好!”
許緻掃過他:“去哪。”
沈元京舉雙手:“我我我出去找朋友唱個歌就唱歌什麼也不做也不喝酒也不過夜最晚淩晨兩點前就回——”
許緻:“外面下雨,自己路上注意安全,帶把傘。”
沈元京呆滞:“家……”
沈元京吃驚:“???”
沈元京狂喜:“哥你同意了哥?!哥你太好了我愛你我超愛你等我回來給你帶蔬菜冷串和鹵鴨脖!”
沈元京很快跑的沒影。
沈父沈母尚且遠在另一座城市,偌大的别墅現如今就隻剩許緻一個。
陰差陽錯的,也算另一種意義上的目的達成。
他端着水卻沒有回房,就近在客廳坐下,水杯放在茶幾上,人仰進沙發裡,陷在兩隻柔軟的抱枕中央。
真奇怪啊,原來人類的疲憊是嵌在靈魂裡的麼?
不然為什麼已經交換了身體,他還是感覺這麼累,累得不想睜開眼,手指也懶得動彈一下。
偏偏不想要什麼就來什麼,沒眯一會兒,門鈴響了。
許緻以為是沈元京調頭回來取東西,犯懶不想按密碼。
結果門一拉開,披着雨衣的外送小哥笑呵呵将一大隻保鮮袋遞給他:“尾号4937的許先生嗎,您的外送。”
許緻想說自己沒有點外賣,可是尾号正确,姓氏也正确。
他茫然接過保鮮袋,又想問裡面是什麼,外送小哥已經沖他揮手告别:“祝您用餐愉快。”
大門一關隔絕雨聲,許緻有些猜到保鮮袋裡是什麼,人卻更懵了。
回到餐桌邊坐下,拎出裱花精美的蛋糕出神地盯了許久,直到一通視頻電話打過來,将他喚過神。
“沈令聞……?”他喊。
沈令聞:“嗯,我在。”
許緻:“蛋糕你訂的?”
沈令聞供認不諱:“我訂的。”
許緻看着他,好一會兒才不解道:“為什麼,你怎麼會……”
沈令聞不答,切換話題:“店家說這款蛋糕的蠟燭很特别,是剛上市的新款,你點上試試。”
也許是生日當天自帶攻擊降低的負面buff,又也許今晚沈令聞的語氣格外溫和好脾氣,多品兩下簡直像在哄人。
所以許緻下意識聽話,照辦。
往蛋糕上插上蠟燭又找到打火機,點燃後,能很明顯看見燭火呈現出一種少見的,漂亮的粉色。
沈令聞嘴角上揚,輕笑:“是挺特别,好了,許願吧。”
許緻倏地擡眼。
“許緻,生日快樂。”
沈令聞看着他,聲音從容又溫和:“另外忘了告訴你,你朋友說出差是騙你的,他來給你過生日了,吃完蛋糕剛走不久。”
“很抱歉頂着你的身份替你過了個生日,不過願望給你留着沒有許,現在還沒到十二點,怎麼都來得及。”
許緻終于意識到為什麼蛋糕旁邊除了餐盤刀叉,還附贈了便簽和筆。
是廖柏山告訴他的吧?
說不定還給他看了那隻從小時候保留到現在的願望瓶,還有那些孩子氣的紙星星。
沈令聞會覺得他幼稚嗎?
會的吧,他有時自己都覺得。
可是他還是大半夜給他訂了蛋糕,特意打電話來祝他生日快樂。
許緻肉眼可見變得局促,抓着打火機的手蜷了又蜷,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他以為今天不會聽見生日快樂。
他沒想過今天還可以過生日的。
最沒想到的是給他過生日的人會是沈令聞,這個總是在處理他留下的一堆麻煩攤子,卻從始至終連他一聲道歉都沒聽過的沈令聞。
他沒有回應,空白的神情在跳躍的燭火中顯得捉摸不透。
沈令聞便當作他是在自己面前做不到在朋友面前那樣放得開,不強求,換了話題:“元京不在家?”
許緻嗯了聲:“出去找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