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慢慢伸出手,将爺爺的眼睛合上,同時她也不忍地閉上了眼,一滴淚滴落在地上,濺起一片灰塵。
昭浔看着老人的眼睛,将自己的頭輕輕枕在了他的膝蓋上。
就像小時候一樣。
那時,她每日枕在爺爺的膝蓋上,聽着他給自己講村中流傳下來的故事,兩個人一起去山中采采藥,有時還能在河裡抓到一兩條魚改善改善夥食。
可如今,養了自己十幾年的爺爺,好像,好像再也回不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昭浔心灰意冷,宛若接受了這現實。
她費力将爺爺移到了床上,為他蓋好被子,然後站在床前。
看上去,老人好像隻是睡着了一般。
昭浔怔愣地走出房間,看着外面數不清的屍體,每一個都是她曾經最熟悉的人。
與剛剛不同,此時她的心宛若缺了巨大的一塊。
偶爾泛起一陣抽痛。
昭浔這時又想起了剛剛救了自己的蒙六。
她的門前,蒙六坐在地上,頭無力地垂着,雙手背在身後。
昭浔走過去,雙眼無神臉上看不到任何情緒,但是卻雙腿一軟,膝蓋砸在地上“砰”地一聲。
她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是擡起手輕輕撫上了蒙六的臉,輕聲說:
“六哥,我,我沒事了。”
仿佛聽到了她的聲音一般,蒙六背後的手落在了身旁,身體向着一邊栽了過去。
昭浔立馬伸手将他攬在了懷中,緊緊地抱着。
“六哥!”
哪怕她極力控制自己,仍然泣不成聲。
不過一夜之間,她失去了兩個最愛自己的人,昭浔覺得自己的心,如今就似乎被人扔在了那個油鍋中,不知道是疼,還是煎熬。
她緊緊地抱着蒙六,近乎呆滞。
未曾想,兩人最後一面,竟然是為了不相幹之事争吵。
他今日來是為了給自己道歉服軟的。
昭浔心痛得近乎不能呼吸。
“對不起,對不起六哥,我不該……”
一句話,在她口中反反複複地說着,仿佛想要嚼碎了塞到蒙六的心裡一般。
“昭浔!昨日師父來找你......”
身後傳來急切的聲音,但又戛然而止。
昭浔怔怔地轉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隻見文澈也愣在原地,環顧周圍的景象。
她的身旁站着宿泱。
與兩人的悲傷或震驚不同,宿泱的臉上一如既往淡然,仔細看隻有那眉頭輕輕蹙了起來,仿佛是看到一條魚在土中遊動,隻有一點驚訝而已。
昭浔看着兩個人,也許是宿泱臉上的表情再次刺痛了她。
她目不轉睛看着蒙六,輕輕将他放下,接着起身一步一步向兩人靠近:
“清靈村究竟是有何罪過,十年前遭大難,這些時日,先是瘟疫,後又,又......”
“屠戮”二字,最終也沒能從她的口中說出。
“這究竟是誰幹的?清靈村究竟是得罪了什麼人?究竟是犯了什麼錯?憑什麼?憑什麼?!難道,難道我真的是一個災星?”
一聽昭浔這一聲聲反省一般的诘問,文澈歎一口氣,握住了昭浔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眸中帶着一絲憐憫,十分真摯地搖搖頭,輕聲說道:
“你不要多想,你不是災星,村中人也皆是良善之輩,遭受劫難之人,未必是有罪之人,你,你不要多想。”
昭浔聽到文澈的話,連思考分辨的時間都沒有,下意識點點頭。
她如今不知道文澈在說什麼。
她的腦海中隻剩下,那個黑衣人本領滔天,為何要把她留下,為何不能讓她與爺爺還有六哥一同去了。
如今就剩自己一人,她還能做些什麼?
昭浔透過兩人看向四周那一具具失去生氣的人。
“昭浔姑娘,還請你節哀,這件事霧虛宗絕不會袖手旁觀坐視不理,我們一定會找出兇手,給你一個交待。”
昭浔轉過頭雙眼無神,看看她語氣無任何波瀾,卻透着一股絕望:
“交待,他們能活過來嗎?”
文澈一噎,輕輕将昭浔的手放下,她明白如今昭浔的心情,也知道自己剛剛的話,在此刻顯得十分虛無缥缈。
她看了看這橫屍遍野的景象,抿抿嘴歎了一口氣,心中萦繞着濃厚的不安。
霧虛宗既然負責鎮守這一帶,自然會有監守此地之法,可是數十人慘死,這麼大的事,他們昨夜未曾有任何的覺察。
若是師父……
一想到師父,文澈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又擔心師父也跟着出事,她伸出手拉起昭浔染紅了的手,急切地問道:
“昭浔你放心,此事我們定然不會袖手旁觀,定會找出幕後之人。但是我來此還有一件事,昨夜尊師吩咐,要親自來此教你修煉,可是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回去,我們傳訊也皆未回,所以我與宿師弟才出來尋找,昭浔師妹,請你好好想想,昨夜師父是幾時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