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修先聞到的,是飯菜的香味。
進門左手邊某處,嗤啦一聲響,蔥蒜下了油鍋,爆出香氣,而幾乎是同時,“啪铛”一聲,是電飯鍋跳閘的聲音。
羅修甚至咽了一口唾沫。
他看向身旁的宮無間……神情依然平靜,但深處看去,眼底是一抹不忍與惘然。
“媽,我回來了”……是什麼意思?
宮無間的氣息有些不穩:“這裡是我家以前住的房子。”
果然,聽見這邊開門聲響,一個圍着圍裙身形微胖的中年婦女從廚房那邊出來,在門口菜框裡翻找東西。
“我剛買的大料放哪了……”
“我哪知道,我剛回來。”
一問一答,極其自然。
宮無間向着幾個人一攤手:“介紹一下,這是我媽。”
中年婦女這才注意到,狹窄的門口嗚嚷嚷擠了這麼多人,有些意外:“這是……?”
“這些是我朋友,請到家裡吃頓飯。”
宮無間他媽一拍圍裙:“不早點說,我多做點啊。”
“來來來進屋進屋,去把電視打開。”
“诶。”
到這裡,一切都自然得無以複加,仿佛羅修他們真的就是到宮無間家裡做客的朋友。
幾人正尴尬間,宮無間把幾人讓了讓,進到最西邊那間卧室。
羅修四處看了看,很普通的住宅,七十平左右吧,但其中的生活痕迹太重了。攢起來的廢品,到處連接的插排,或新或舊的各種櫃子……顯得屋子裡有些逼仄。
忽然想起來什麼,羅修向着中年婦女認真鞠了一個躬:“阿姨冒昧打擾了,來的突然,沒買什麼東西。”
中年婦女驚訝,認真端詳了端詳羅修:“啊呀,這孩子真禮貌,不用客氣不用客氣,進屋進屋,飯菜馬上好了。”
羅修這才轉身,進到西屋,發現幾人都在圍着什麼看。
羅修一踮腳,是一灘半米大小的血迹。
好麼,忘了。
阿姨她是boss啊。
……
床上有兩個小孩子正哆哆嗦嗦躲在一邊,用窗簾蒙住自己。
孩子聽到有人來的聲音,更加害怕,忍不住嚎啕大哭。
“不要殺我,我是好孩子,我是好孩子……”
關音音輕步過去,雙手結了個散蓮花,語氣和煦如春風。
“不要怕不要怕,到姐姐這裡來……”
這安撫的聲音明顯使用了某種法術,孩子們很快鎮定下來。
一個小女孩終于有勇氣掀開窗簾一角,看見了恬淡安然的關音音,好像看見了神仙姐姐一樣。
兩個孩子飛撲了過來,沖進音音姐懷裡,又開始嚎啕大哭。
孩子們很恐懼,很傷心。
這回連關音音的術法也沒有用了。
方才門外那個年輕後生送過來了一份資料,是關于誤入門中的三個小孩子。
宮無間仔細比對一下,确認了面前小孩就是其中兩個。
嘶……那麼這灘血迹就是……
宮無間神情憫然。
大家都在看着他。
宮無間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麼。
忽然沒頭沒腦走了,到了那個根本叫不得客廳的外邊,搬了一摞塑料紅凳子。
“坐。”
五個人坐在凳子上,床上是那灘血迹,沒人敢坐。
關音音抱着那個小女孩,用了某種術法讓她進入沉睡,小男孩在一旁不安地咬着手指頭。
“你們喝不喝水?”宮無間都坐下來了,又站起身。
“不喝。”關音音聲音有些冷。
武真不知從哪裡掏出半包煙,啪一聲火咒燃着,淡煙彌漫在晦暗的室内。
羅修忽然有些可憐宮無間。
“嘶……這事怎麼說呢。”宮無間俯身抱着頭,雙手抓了抓,但是他的寸頭剃得極短,所以雙手空空握了握,什麼也沒抓到。
武真忽然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這間房子攏共這麼大,能去哪呢。
小海有些不安,想開口說些什麼,可又無話可說。
宮無間準備好了。
“我媽是五年前去世的,當時我不在,沒見到最後一面。”
他的語氣很快恢複了平時的冷靜自持:“這間房子兩年前就已經退掉了,但這地方條件不行,聽說到後來房東也再沒租出去。”
這便是交代了背景。
念境主人是過執之魂,而生魂則是已逝之人。
大家都聽明白了,隻有那個小男孩一臉茫然,不知道大人們在說什麼。
小海坐在小男孩的旁邊,這時輕輕抱了抱他:“小弟弟,能不能說說你怎麼進來的?”
小男孩顯然吓得不輕,還在不住顫抖:“我們,我們就是捉迷藏……聽說這裡是個鬼屋……就來這裡玩……”
“怎麼進來的?”
“門口花盆底下有鑰匙……”
這種回遷樓大多沒有所謂物業,樓道中堆滿了各家各戶的廢品垃圾之類……幾人方才都沒有注意到。
說完話,小男孩又看見了床上那灘血迹,慘叫一聲,又嚎啕大哭起來。
“不哭不哭。”才發現小海很有當哥哥的潛質,輕聲哄着小男孩:“小弟弟你叫什麼啊?”
宮無間起身,從一旁立櫃中取出一件新床單,把現在這個撤下去,發現血已經把上下被褥染透了,抿了下唇,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