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瞬間,羅修就感覺自己的後頸被什麼冷而硬的東西抵住,随時都能自下而上挑爆他的大腦。
而皮膚卻清晰地傳來風與塵的觸感。
他僵硬地回頭,發現什麼都沒有,隻是樓上那人的目光。
僅目光中淡淡的冷意,就足以凝化為實質。
還不等羅修想一下那人是誰的時候,他已經一步踏下,自高天而落于眼前。
“三壇海會大神。”
好耳熟的名頭。
在哪……
還是西遊記。
三壇海會大神。
就是割肉剔骨,抽龍筋鬧東海的那位小爺。
當然了,人間還是習慣直接叫另外一個名字。
哪吒三太子。
牛頭馬面已經暈了過去,幸好暈了過去,這裡隻有羅修一個醒着的。
這樣就不容易露餡了。
在小說裡,哪吒雖說跟孫猴子曾經稱兄道弟過,但一直都是正派神仙,玉帝的得力戰将……
話說……哪吒不應該是個殺馬特小正太嗎?
羅修看着面前這人,身材颀長,一身純黑西裝,微分長發随風飄蕩,眉眼之間隐有憂郁……
僅從面相來看,至少也是二十多歲的成年男子,從氣質看,也有三十網上,而隻有真正地看進那雙隐有有朱紅的眼眸,才可能一窺仙家冷看的千年歲月。
咦,爺的胖臉娃娃呢?
他沒有什麼武器,隻是一揮手,一道赤紅的劍狀光芒就抵住了羅修的頸側。
“你們什麼關系?”
羅修咽了口唾沫。
“隻是同事。”
“隻是同事?”
“嗯……”
那赤紅血劍微一側,抵住了羅修滾動的喉結,逼地他說不出話來。
哪吒看着羅修的眼神有些奇怪。
那些磚石飛濺所帶起的煙塵漸漸落下。本來尚喧嚷的街道悄無一人,便是個能動的東西都沒有。
羅修的腦子突然之間靈光了一下。
哪怕面前這人真的是神話傳說中才能見到的神仙,搞出這麼大動靜,炸牆拆樓的,真的不用顧及凡人嗎?
反過來想,一位神仙,想弄死自己幾個還不容易?用的着搞出這麼大陣仗?
那麼——
就是詐。
他在詐什麼?
鬼知道羅修怎麼突然之間這麼聰明,面對着哪吒凜實的殺意,還敢繼續僞裝無辜凡人小青年。
擺上那副純良無害的樣子,有些害怕,有些驚恐,看着哪吒。
他在詐,他在賭。
賭哪吒看不穿他。
倒不是羅修對自己的演技有多自信……
既然那個阿修羅感把自己安插在大仇人地藏身邊,那就代表自己不會輕易被看破。
這條街道太過靜谧,那麼這裡就不是現實世界。
哪吒不敢在現世發難,自然代表他并沒有什麼根據,或者說把握。
那就能賭。
……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宮無間。
還沒有來。
……
哪吒深深地看向他。
面前似乎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但這股出奇普通的氣質令哪吒心頭不安,所以他才會在人間施展神通。
在一瞬間,他以無上高妙道法在人間另開一世界,又将周圍一公裡範圍的街景複制到其中,為的就是造勢。
一擊破樓,從天而降……這都是擺給羅修看。
哪吒有這個自信,當自己開始動真格,無論是誰都要做出反應,哪怕是自己那個便宜老爹。
然而,面前這個年輕人仍舊一副逞強、僞裝、難掩内心恐懼的樣子。
難道是自己天心失算?
“大神,還請三思。”
某處撕開一道白光,宮無間從中而入。
哪吒收了手中光劍,輕揮,一方世界幻象随之散為雲煙。
羅修一晃神,發現自己正箕坐在愛衛會的地闆上,身上幹幹淨淨,哪有半點灰塵。
原來自己已經跟着宮無間上了樓,隻不過哪吒一瞬間把他的記憶也修改了一次。
也是,這種情況,宮無間怎麼會抛下自己呢。
旁邊牛馬二人倒确實是暈了過去,隻是并沒有受那鮮血淋漓的傷勢。
哪吒的聲音很低很冷:“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先不提,這兩個鬼物為何會出現在人間——你怎麼敢的?”
意外地,宮大主任面對哪吒似乎并沒什麼恭敬之意,也沒有故作托大:“廣開一切方便法門。”
哪吒神情微變,知道這是在用釋宗的大義壓他。
畢竟當年哪吒一縷殘魂跑上靈山,是如來為他重鑄身軀,方得今日殊勝。
辯不過宮無間,哪吒一撇嘴:“出了事我可不幫你們擦屁股。”
“多謝。”宮無間一點頭。
羅修松了一口氣。
那邊宮無間一招呼,有後勤人員把牛馬二人擡到一邊療傷。
不少人都怔住了,此時才逐漸靈魂歸位,想要各做各事,卻又不知道合不合事宜。
“都别愣着啦,工作都做完啦?小心宮大主任扣你們獎金呦。”
聲音如此憊懶而輕佻,自然是武真,大家聞言,這才敢坐回座位處理工作,甚至要作出一些很認真的樣子。
小海還在門口,似乎剛才就是他迎着哪吒進來,此時頭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小屋,看樣子真的被吓到了。
畢竟他也是修者,對于哪吒的恐怖感受得更深。
哪吒隐秘地朝武真點點頭,動作極小,不動聲色。
武真裝作沒看見一樣,也轉身回了自己辦公室。
哪吒心下訝然,方才那個眼神,他嘗試用神識度過去一道訊息,但對方竟拒絕了交流。
對方的身份太過尊貴,哪怕被貶人間也比他這個徒有空銜的三壇海會大神高太多,哪吒不解其意,隻好作罷。
羅修拍拍衣服,剛要站起身——
“誰允許你起來的?”哪吒一聲厲喝。
羅修又跌坐回地上。
宮無間神色有些陰郁,但還是保持着足夠的禮貌:“大……三少爺,這就是我之前跟您說過的新人,沒什麼問題。”
哪吒心想,反正那老登表态不管我,冷哼一聲:“怕不是又包庇了什麼鬼物。”
宮無間臉一黑,剛想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