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厚樸的破藥廬擠滿了人。
熱血褪去後疼勁就上來了,居韌和牛蛋趴在竹席上哎喲叫喚,戚雲福乖乖坐在小杌子上擦眼淚。
慘得喲。
魏厚樸看大戲似的,也不管牛家人多急,粗略看了幾個小的一眼,慢悠悠地去院外頭的簸箕拾幹草藥,配藥搗藥,老神自在。
牛阿奶跺着腳摧他:“能不能快點啊,沒看孩子疼得受不了了嘛!”
魏厚樸不為所動:“放心,就被蜜蜂蟄了幾下,挨了幾拳頭,小孩都命硬着死不了。”
“你!”,牛阿奶咬牙切齒:“你這渾醫!”
“若是不想治,隻管抱走帶去縣裡找坐堂大夫便是。”
“要不是離得遠趕不及,我稀得來你這破藥廬。”,牛阿奶啐了一聲,轉頭去哄自家乖孫。
魏厚樸便是這般,愈急愈是催不出來,等他慢悠悠将藥膏搗出來,給人塗完天兒都暗了。
他分了一罐出來,對牛阿奶伸手:“誠惠,看診加藥膏,二十三個銅子。”
牛阿奶問:“二十三個銅子是管一人,還是三個?”
“一人二十三個銅子。”
牛阿奶埋怨了一句“黑心的赤腳醫。”,才從衣裳裡抽出錢袋子,點了足數的銅子擱到藥櫃頭,讓大孫抱着牛蛋回家,出來時見戚大和居村長往這邊趕。
她搖搖頭,心裡嘀咕:二癞子這回惹到戚大這個狠的,不死也得脫層皮,遭瘟的東西,就得被治治!
戚雲福一看見戚毅風神色焦急地邁進藥廬裡,她委屈巴巴地伸手要抱。
“爹爹。”
戚毅風一把将人抱起來,瞧見她白白嫩嫩的臉蛋上多了好幾個包,眼睛都哭腫了,心裡跟貓撓似的難受,在藥廬裡轉來轉去,輕聲細語地哄着人。
戚雲福抽抽噎噎的告狀:“爹爹,二癞子他打我,還踢我肚子。”,說罷眼淚啪嗒就掉了下來。
“還踢了肚子?先前抹藥膏時怎麼沒說。”,魏厚樸正和居村長要診費呢,聞言皺着眉頭走過去。
戚毅風忙将自家孩子放回竹席裡,解了小褂卷起裡衣一瞧,竟積了一大片淤青,他面色頓時難看起來,眉宇間的戾氣怎麼都壓不住。
戚雲福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說:“魏爺爺沒有問。”
魏厚樸幫她檢查了一下,這一腳倒踢得不狠,就是稚兒皮肉都嫩,乍然青紫起來,瞧着就比尋常的傷恐怖些。
抹了藥散淤血,養幾天也就沒事了。
居村長看自家那兔崽子要跟着湊過去摸人家的肚子,他一下拍開:“老實些,看你這一天天的,盡帶蜻蜓去幹些混賬事,那蜂窩是能戳的嗎?”
居韌:“爺爺!就被蟄了幾下而已,要不是二癞子搶我們的蜂窩,我們早沒事了!”
戚雲福點頭如搗蒜:“嗯嗯!是二癞子壞。”
蜜蜂本就沒甚麼毒性,被蟄到了頂多起幾個小包,癢一陣就沒事了,要不是那二癞子過來搶東西,他們早就離開小山坡回來敷藥膏,這會估計都好了。
“呀!我的蜂窩呢?”,戚雲福想起來自己辛苦得來的蜂窩這會竟沒見着。
居韌:“好像是牛蛋他哥哥拿走了,我們明天再去問他給。”
這會兒晚了,魏厚樸收齊診費就開始趕人。
戚毅風抱着女兒回家,夜裡又給她抹了一次藥膏,哄着人睡熟了,就在腰間綁上柴刀,鎖了門悄無聲息往平安村去。
這幾日戚毅風都沒去縣裡做工,托人從縣裡買了幾斤排骨和一袋子石灰回來,排骨砍了炖湯,給女兒補身子,石灰搗成粉末按女兒的意思撒到地裡去,隔日又挑草木灰撒一層,重新把地耙平整。
戚雲福沒白折騰,那蜂窩出了足足一大瓦罐的蜂蜜,三人平分了也有不少,戚毅風拿竹筒封着,不讓多吃,隻時不時地挖點出來給她甜嘴。
在家中閑來無事,戚毅風便去竹林裡砍了粗竹回家,打算在家後面開一道門,多圍個院子出來。
他家裡姑娘喜歡種菜,那幹脆在院子裡種,不用跑恁遠的山腳去,太危險了,二癞子的事絕不能再發生。
戚雲福種的毒麻草成活了六株,見自家也有菜地了,忙把毒麻草從破瓦罐裡移出來,種到菜地裡去。
居韌來找她玩時都驚呆了,“你把毒麻草種在菜地裡,要是菜長出來摘混了下鍋怎麼辦!”
戚雲福鼓起臉頰:“才不會,毒麻草和菜長得又不一樣。”
她把附近的碎石頭拾起來圍上一圈,跑到前面的水缸裡舀水去澆毒麻草,擡頭看見她爹鼓着手臂肌肉在捶木樁,她哒哒跑過去,想要幫忙。
戚毅風怕木屑濺到她,停下了打木樁的動作:“蜻蜓乖,和韌哥兒去前頭玩吧。”
戚雲福搖頭:“我幫爹爹圍小院子。”
戚毅風對她笑了下,幹脆放下捶把,走過去将她抱起來舉高:“爹爹力氣大,很快就可以圍好院子,蜻蜓還小呢,以後每天多吃點飯,等長大了再幫爹爹好不好?”
戚雲福最喜歡舉高高了,被抛在半空時,她咯咯笑了起來,央着重複好幾次才依依不舍地落了地。
小院菜地打了木樁子,又圍了竹籬笆,雜草也清理幹淨,挖出兩條水溝,戚毅風便開始翻地,期間分了四條地壟出來,把剩餘的石灰和草木灰混撒進去。
這樣發酵兩日,再把地耙平整,一塊像樣的菜地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