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延綿起伏的群山晨霧缭繞,坐落于其中的南山村最甚,因離野人山極近,早霧時雲層繞草檐,為其增添了幾分意境。
戚毅風摸黑趕路去縣裡,而背簍内的戚雲福睡得正香,出了南山村,清晨的日光灑落在她臉上時,方才醒來。
“爹爹,要喝水。”,戚雲福砸吧了下嘴唇,聲音裡睡意未褪,因而格外的軟糯,含含糊糊的。
戚毅風四平八穩地走着,偏頭看了她一下:“背簍裡雕有蜻蜓的就是裝水竹筒,慢點喝,肚子餓不餓?等會到了縣裡我們去吃小馄饨好不好?”
戚雲福雙手抱着竹筒咕咚咕咚地喝水,末了打個響嗝,脆生生地嗯了一聲。
“爹爹,我的毒麻草還沒有澆水,會不會死掉呀?”,戚雲福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趴在她爹的背上,拿他衣服擦擦嘴角的水漬。
“我跟居村長說了,讓韌哥兒每天早晚都過去幫你澆水。”
“謝謝爹爹。”,戚雲福嘿嘿笑,她好奇地看着前面愈發寬闊的道路。
兩邊挑擔的貨郎吆喝着行走在鄉野間賣貨。
戚雲福見着一樣新奇的就從背簍裡站起,伸着腦袋去瞧,她身穿細棉布做的圓領春衫,外套一件色彩鮮亮的紅色小褂,頭上紮着雙羊髻,杏眸圓溜溜的,模樣可愛得緊,惹來那些坐牛車去縣裡的婦人都愛逗她頑。
到了縣裡,戚毅風直奔馄饨攤。
這會正是早市,戚毅風到的時候沒了位置,他買了兩碗馄饨,與攤主說了聲就端着碗去了附近的大榕樹底下,背簍打橫一放,充當簡易小桌。
馄饨剛出鍋還冒着熱氣,戚雲福饞得不行,直勾勾盯着碗,“爹~呼呼涼。”
戚毅風舀起一顆馄饨,在跟前仔細吹着,又拿自己嘴唇碰了下,确認不燙了才喂給她吃。
戚雲福嗷地張嘴吃了,腮幫子鼓鼓的,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馄饨裡是肉餡的,隻剁了些芹菜碎進去提鮮,一咬汁水就冒了出來。
“馄饨好吃,爹爹也吃。”,戚雲福蛄蛹了下,也學着她爹的模樣舀了顆馄饨放到嘴邊吹吹,伸着胳膊努力遞到戚毅風的嘴邊。
戚毅風順勢低頭吃了。
“好吃嗎?”,戚雲福滿臉期待地問。
“好吃。”
戚毅風呼噜喝了口湯,一碗馄饨喂了近半進女兒肚子裡,直到她搖頭說吃飽了,自己才快速解決掉剩下的,将碗還給攤主,往金老爺的宅子尋過去。
金老爺是縣裡富商,這次請人修繕偏院就是為了擡一門妾室進來,據說是因為正室連坐幾胎都是小女娘,金老爺為了延綿子嗣,才千挑萬選了即将要進門的這位娘子,很是看重。
不過些事與做工的無關,戚毅風領了活,把戚雲福放到小涼亭裡讓她自己玩,然後在腰間和肩膀盤了幾圈粗麻繩,開始拉着鬥車去運磚瓦。
戚雲福長得玉雪可愛,沒少得惹人偷偷瞅她。
一經常和戚毅風出來做工的漢子打趣道:“你怎連做工都要把姑娘帶出來?”
戚毅風不停地往鬥車上搬青轉,陽光下他的手臂青筋暴起,繃緊的肌肉上油亮亮的一層汗。
他扯過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随口道:“這次要出來幾日,家裡沒人照顧。”
“唉,屋裡沒個人是不行。”,那漢子熱心道:“我看你也是個勤勞能幹的,雖拖帶個姑娘,但條件比那些懶漢好多了,要是你願意,回頭我讓家裡婆娘幫你尋摸一個?”
“不了。”,戚毅風直起身,剛毅的臉浸在陽光下:“我賺的銀子就夠養閨女,再多個媳婦可養不起。”
“農戶人家有口飯吃就行了,還要怎麼養。”
戚毅風搖頭,拖着鬥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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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雲福自個在小涼亭裡玩草編螞蚱,等晌午戚毅風下工就抱着她去吃大鍋飯,一葷兩素,吃完了繼續幹。
金老爺家的廚娘不忍心這麼小的姑娘窩在背簍裡團着午睡,就告了戚毅風一聲,讓他将閨女抱到她們下人房裡去睡。
夜裡是住在下人房的大通鋪裡,十幾個漢子擠着睡,戚毅風原是打算單獨支道簾子擋着,可看看房裡都是光膀子粗聲講話的工人,他抱着戚雲福去找了金府廚娘。
得了銅子,廚娘也樂得帶戚雲福睡幾日,這小姑娘乖巧聽話得緊,渾然不像别個愛調皮搗蛋的孩子。
在金府做了五日活,最後一日結工錢,戚毅風幹活最多,得了五串銅子,每串一百個,五串也就是半兩銀子。
平均下來一天也有一百個銅子了,比前些時候的工錢要高許多,難怪好些漢子争着報名。
戚毅風收起工錢,轉身就走,去後院接閨女時卻發現她沒在,廚娘一說才知道,原是這府裡主子寬仁,知她是跟着大人出來做工的,省她無聊,便讓她到處跑着玩。
這兩日她就愛窩在金府小書房外聽裡面的教書先生講故事。
戚毅風黑眸微閃,将人抱了回來。
他仔細想着,是不是該到給孩子啟蒙的時候了?韌哥兒比蜻蜓還大兩歲,如今也整日在田壟地頭跑,可縣裡的孩子,早早便啟蒙讀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