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猶不放心,又嚴肅地叮囑柳鳴音。柳鳴音見師父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自是乖巧應允。
如此,流雲才放了心。
但蕭婉兒不打聽不代表别人不告訴她。銷假上值一旬有餘後,上官婉兒請她去西市酒館小聚。
蕭婉兒走進酒館時,上官婉兒早已等候多時,她面前放着一大壺酒,她悶着頭,倒了便喝,喝了便倒。
“上官姐姐怎麼這麼飲酒?這是飲酒,還是借酒飲下悶氣啊?”
聽到蕭婉兒的話,上官婉兒擡起頭,一臉憔悴的模樣吓到了蕭婉兒。
“上官姐姐這是怎麼了?”
她慘然一笑。
“你已知道永泰郡主薨了吧?”
蕭婉兒點頭。
“那你知道她是怎麼薨的嗎?”
上官婉兒一邊灌酒,一邊将事情經過娓娓道來。女皇近年來頗為偏寵張易之、張昌宗兄弟二人,允其肆意出入宮禁,并将朝政交予其把持。太子與太子妃之子李重潤心懷不滿,便與永泰郡主之夫武延基一起唾罵,而後不知何故兩人又發生争吵。
“不過是舅兄與妹夫争吵,何至于此?”蕭婉兒不解。
上官婉兒亦是歎息不已。
“是啊,若非小人作祟,又何至于此呢?”
原來二人争吵被李重潤庶兄李重福聽到,他将此事告知二張兄弟,二張知曉此事後立刻将其捅到女皇面前。旁人也不知張氏兄弟是如何向女皇禀報的,隻知女皇聽聞後暴怒不已,下令杖責李重潤與武延基,随後太子将二人缢殺。身懷六甲的永泰郡主驚懼之下提前發動,難産而死,最終一屍兩命。
蕭婉兒擡頭看向窗外,聚集在神都上空的怨念并未因為時間的流逝消散,反而愈發強烈。
“都是陛下的後裔,便是再讓陛下憤怒,最多圈禁起來也就罷了,何必要他們性命?怒罵争吵難道還能同謀逆一樣嚴重嗎?也沒有人勸勸陛下?”
“又有誰敢勸呢?”上官婉兒撫摸着她臉上的紅梅妝,“陛下的脾氣向來都是這樣,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都怕死。何況如今陛下春秋已高,較以往更為易怒。太子殿下也甯願用兩條後輩的性命平息陛下的怒火。”
蕭婉兒也拿起酒壺,隻低頭倒酒,不再說什麼。
但怨氣還在聚集着,神都這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寒冷不少。城内的居民們将所有禦寒的衣物盡數套上,才勉強抵擋住刺骨的寒意。
“不正常哪。”流雲搖搖頭,不再多言。
終于,來自東宮的一聲尖叫打破了神都恐懼下的甯靜。
“有鬼,殿下,有鬼啊!”平恩郡王李重福的侍女跑到正要休息的太子和太子妃面前,撲通一聲跪下,連鞋子都不知在何時跑掉了一隻。
“什麼鬼,來人,将這妖言惑衆的侍女拖下去!”太子聽聞有鬼,想都不想就要把前來禀報的侍女拖走,還是太子妃阻止了他。
“殿下莫急,還是先聽聽這侍女都看到了什麼。”她心中冷笑,面上還是溫柔小意。
“奴婢,奴婢看到了郡主……她抱着一個襁褓,一邊走一邊唱搖籃曲……”侍女越回憶越害怕,太子聽着也白了臉。
倒是太子妃毫不畏懼,“帶我去看看吧。”
“不可!”太子驚恐地攔住,“如此危險之處怎可親自前往?”
“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我看自己的女兒,又能有什麼危險?”太子妃甩開太子,命令侍女,“你來為我帶路,我若是未能見到永泰,你也不必在東宮伺候了。”
可憐的侍女本就被吓破了膽,如今還要為太子妃帶路,人都要站不住了。太子妃便讓貼身侍女攙住她,讓她為自己指路。
到了事發地,幾人都聽到了平恩郡王驚駭的叫喊。
“你别找我!事是你兄長和你郎君惹的,狀是二張告的,命令是陛下和殿下下的,你找我做什麼!”
李重福驚恐地後退,永泰郡主抱着孩子一步步地向他走去,看着這一幕的太子妃淚水濕潤了眼眶。
“仙蕙……娘的仙蕙啊……”
永泰郡主似有所感,向太子妃這處看來。她沒再追趕李重福,看着太子妃,雙眼流出血淚,而後抱着襁褓跌跌撞撞地離開。
“仙蕙!仙蕙!”太子妃叫着女兒的名字,最終也沒得到女兒的回眸。
第二天一早,滿心恐懼的太子便帶着被吓破膽的平恩郡王入了宮。女皇派元空前往東宮,此後東宮再無鬧鬼傳說。
消息傳出宮時,蕭婉兒正同上官婉兒一起與太平公主小聚,她看向神都上空,怨氣确實被強行打散了。
太平公主屏退前來傳信的宮女,憤怒地啐了一口,“這平恩郡王倒是深得聖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