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着你初二摔破膝蓋時,我偷藏的創可貼。”顧懷升晃了晃鐵盒,金屬碰撞聲裡混着糖紙的脆響。林旭突然想起那年在醫務室,這人總說“疼就咬我”,結果他真的在對方手腕上咬出了牙印,現在那道疤正被碎玻璃片遮住,像塊永遠長在皮膚上的星星。
巷子盡頭的路燈忽明忽暗,顧懷升的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薄繭:“明天籃球賽,把這個戴上。”攤開的掌心躺着枚用藍絲帶系好的碎玻璃——正是剛才掉在便利店的那片,尾鳍處刻着極小的“旭”字,在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
“誰要戴你的破玻璃!”林旭一把搶過塞進褲兜,卻在轉身時看見顧懷升摸出素描本。最新一頁畫着自己踮腳夠牛奶的模樣,校服短了一截,露出腰線處的舊疤,旁邊寫着“第101次覺得,他的腰線比二次函數圖像更漂亮”。他突然踹了踹對方小腿:“你什麼時候偷看過我換衣服?”
“校霸大人換衣服時,總把彩虹糖撒得滿地都是。”顧懷升躲過攻擊,指尖劃過他後頸的碎發,“上周四淩晨兩點,你穿着我的白襯衫在陽台數星星,糖紙掉在晾衣架上——”
“閉嘴!”林旭猛地轉身,卻撞進對方懷裡。雪松味混着夜露的清涼湧進鼻腔,他聽見顧懷升的心跳聲比便利店的冷櫃嗡鳴更清晰。手腕上的碎玻璃硌着肋骨,他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雨天,自己砸破魚缸時,這人蹲在碎玻璃堆裡撿了整整一夜,掌心被劃出血卻笑着說“星星掉在地上了”。
便利店的門鈴又響了,這次是值夜班的阿姨出來倒垃圾。暖黃的燈光照亮顧懷升手腕的紅痕——是剛才自己拽手鍊時留下的。林旭突然從褲兜摸出創可貼,包裝上的卡通鲸魚尾巴尖卷着顆糖紙折的星星:“自己貼歪了,笨蛋。”
顧懷升乖乖地伸出手腕,看着對方認真對齊創可貼的模樣,突然輕笑出聲:“初二那年你住院,我每天折一顆糖紙星塞進你枕頭下。有次護士阿姨說你半夜躲在被子裡哭,我偷偷從窗戶爬進去,看見你把星星糖紙貼在床頭——”
“要你管!”林旭突然把創可貼拍歪,卻在看見對方手腕的碎玻璃時頓住。每片都磨成小鲸魚形狀,尾鳍朝着相同方向,像在追逐某個永遠追不上的星光。他突然想起素描本裡的畫:自己趴在課桌上睡覺,嘴角沾着草莓果醬,旁邊寫着“炸毛校霸睡着時,像顆化在月光裡的草莓糖”。
夜風掀起便利店的門簾,遠處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響。林旭望着顧懷升手腕的手鍊,突然發現每片碎玻璃的棱角都對着自己——原來這人把最鋒利的部分都磨成了溫柔的弧度,隻留最溫潤的一面貼着他的掌心。
“手鍊借我。”他突然開口,不等對方反應就扯下那串碎玻璃。藍絲帶滑過手腕的瞬間,他看見每片碎片内側都刻着小字:“林旭第一次對我笑”“林旭把我的習題集藏在籃球櫃”“林旭搶糖時會露出虎牙”。最新那片裂痕旁,用紅筆寫着“第365次,他的眼睛比星星亮”。
“顧懷升你大爺!”林旭把碎玻璃塞進對方口袋,耳尖卻紅得比糖紙還鮮豔。便利店的燈光映出他攥緊的拳頭,裡面藏着那枚刻着“旭”字的碎玻璃,尾鳍處還留着自己咬過的牙印——原來十年前砸破的魚缸,早就在這人掌心裡,碎成了永遠不會熄滅的星星。
回家的巷子裡,顧懷升的指尖無意識摩挲着口袋裡的碎玻璃。他想起十年前的小少年,把彩虹糖紙折成星星塞進他掌心,說“給你的,草莓味,能讓傷口好得更快”。此刻的夜風裡,炸毛校霸正把藍絲帶繞在他手腕上,碎玻璃與心跳共振,像極了那年夏天,魚缸裡搖晃的星辰。
“明天籃球賽,”林旭突然停住腳步,把碎玻璃手鍊甩在對方胸口,“要是敢來場邊晃蕩,老子就把你的素描本全扔進垃圾桶!”話尾卻軟下來,因為看見顧懷升從鐵盒裡摸出片楓葉标本——是去年秋天他在操場摔破膝蓋時,這人偷偷撿的。
顧懷升接住手鍊,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薄繭:“校霸大人的素描本,不也藏着我午睡的樣子?”他突然湊近,雪松味混着草莓牛奶的甜膩撲進對方鼻腔,“第108次發現,你罵人時會把尾音拖成小奶音。”
“滾!”林旭踹了踹對方膝蓋,卻在轉身時悄悄把那枚刻着“旭”字的碎玻璃塞進校服口袋。便利店的暖光裡,顧懷升望着他發顫的耳尖,突然明白十年前撿的不是魚缸碎片,而是某個炸毛少年落在他掌心裡的,整座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