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晨顧懷升掀開窗簾的瞬間,晨光正趴在林旭蜷曲的背上。少年的校服襯衫褪到腰際,腰線處的舊疤在光影裡若隐若現,像隻小鲸魚停在蒼白的沙灘上。他的頭發翹成蒲公英狀,枕頭上散落着彩虹糖紙,其中一片還黏着沒擦幹淨的草莓果醬——和他唇角的痕迹一模一樣。
“第107次偷拍。”顧懷升輕聲念叨,指尖劃過素描本空白頁。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炸毛的橘貓睡姿漸漸成型,爪子底下還壓着半顆沒吃完的草莓糖。廚房的咖啡機發出輕響,他起身時,碎玻璃手鍊碰倒了床頭櫃上的鐵盒,裡面裝着林旭昨夜踹掉的糖紙折星。
煎蛋在平底鍋裡發出“滋滋”聲時,卧室門“咣當”被踹開。林旭揉着頭發沖進來,校服領口歪在肩頭,露出肩窩的楓葉胎記:“顧懷升你大爺!又畫我流口水的樣子?”話尾被煎蛋的香氣勾住,他盯着竈台邊攤開的素描本,最新一頁畫着自己抱着枕頭翻身的模樣,旁邊寫着“周末的校霸像隻翻肚皮的橘貓”。
“洗漱完來吃。”顧懷升把煎蛋翻面,油星濺在手腕的碎玻璃手鍊上。十年前的魚缸碎片在晨光裡泛着溫潤的光,尾鳍處的“懷”字是昨夜新刻的,邊緣還留着砂紙打磨的痕迹。他轉身時,白襯衫領口滑下寸許,鎖骨下方的紅痕在蒸汽中若隐若現——那是今早替某人蓋被子時,被踹出來的印記。
“誰要吃你做的愛心煎蛋!”林旭踹了踹櫥櫃門,卻在看見盤子裡擺成小鲸魚形狀的煎蛋時頓住。蛋黃流淌的弧度像尾鳍,旁邊還用草莓醬畫了顆糖紙折的星星,和他儲物櫃裡的素描本塗鴉一模一樣。他突然想起初二那年,這人也是這樣在醫務室煎蛋,油星濺到手背上卻笑着說“校霸要吃有星星的早餐”。
咖啡機的蒸汽模糊了玻璃窗,顧懷升把熱牛奶推到他面前,杯口的奶泡被捏成小鲸魚形狀。林旭咬着叉子瞪他,卻在看見對方指尖的創可貼時,突然伸手拽住手腕:“又磨碎玻璃了?”碎玻璃手鍊硌着掌心,尾端的藍絲帶是他上周賭氣剪斷又重新系上的。
“給你做的。”顧懷升抽出藏在圍裙後的鐵盒,裡面躺着片新打磨的碎玻璃,尾鳍處刻着極小的“旭”字,邊緣還留着昨夜他咬糖紙時的齒痕。晨光穿過玻璃,在台面上投出小小的“LX”,和他腕間的“GH”剛好拼成完整的圓。
林旭的耳尖瞬間燒紅,想起昨夜翻到對方素描本裡的秘密:每片碎玻璃的切面角度,都是根據他在籃球場的跳躍軌迹計算的。“笨蛋,”他把碎玻璃塞進對方口袋,卻在觸到糖紙折的千紙鶴時頓住,“再刻字就把你和砂紙一起鎖進儲物櫃。”
廚房的瓷磚上散落着彩虹糖紙,顧懷升彎腰撿起時,瞥見林旭校服口袋裡露出半截手鍊——那是他偷偷把對方戴舊的藍絲帶換到自己腕間,尾端還别着片楓葉标本。“方晴發消息說,”他把煎蛋推到對方面前,“校論壇在賭我們今天誰先炸毛。”
“賭你大爺!”林旭把煎蛋叉得四分五裂,卻在看見蛋黃流到小鲸魚“尾巴”時,突然用叉子戳住對方手背,“把素描本燒了,聽見沒?”話尾被牛奶的甜膩悶住,他看見顧懷升手腕的碎玻璃手鍊,突然想起十年前那個雨天,自己砸破魚缸時,這人蹲在碎玻璃堆裡說:“每片玻璃都是星星的碎片,我幫你撿起來。”
咖啡機的嗡鳴突然停止,顧懷升突然湊近,雪松味混着煎蛋的香氣湧進鼻腔:“第108次發現,你吃草莓醬時會舔嘴角。”指尖輕輕擦過他唇角,碎玻璃手鍊的涼意在皮膚上劃出細碎的光。林旭的筷子差點戳到對方手腕,卻在看見素描本最新一頁時愣住——畫着自己蜷在沙發上打盹,腳邊散落着彩虹糖紙,旁邊寫着“周末的陽光,是校霸專屬的草莓味”。
“滾去洗碗!”林旭踹了踹對方小腿,卻在對方轉身時,悄悄把糖紙折的小鲸魚塞進他襯衫口袋。碎玻璃手鍊在晨光裡輕響。
林旭踹着拖鞋往卧室走時,拖鞋底碾過片糖紙折的星星,脆響驚飛了窗台上的麻雀。他抓着門框的指尖泛白,腰線處的舊疤突然抽痛——那是初三替低年級出頭時被劃傷的,每逢陰雨天就像有條小鲸魚在啃咬傷口。顧懷升煎蛋的滋滋聲還在廚房響着,他盯着鏡中自己泛紅的耳尖,突然想起昨夜在便利店看見的場景:這人蹲在地上撿他踹飛的彩虹糖,碎玻璃手鍊在燈光下劃出銀弧。
“校霸,藥箱在儲物櫃第三層。”顧懷升的聲音從廚房飄來,帶着刻意的漫不經心。林旭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指正無意識摩挲着舊疤,慌忙放下卷起的襯衫下擺。碎玻璃手鍊硌着腕骨,尾鳍處的“旭”字在晨光裡晃了晃,像在提醒他昨夜搶糖時撞在儲物櫃上的狼狽模樣。
卧室門在身後“咔嗒”關上時,林旭忽然覺得眼前發虛。彩虹糖紙在枕邊晃成模糊的光斑,他想起今早顧懷升煎蛋時,蒸汽模糊了對方鏡片,卻仍能精準地在盤子裡畫出小鲸魚。舊疤的抽痛突然加劇,他踉跄着撞翻床頭櫃上的鐵盒,糖紙折星灑了滿地——都是這人趁他睡着時偷偷塞的,每顆星星上都記着他炸毛的瞬間。
“笨蛋……”他彎腰去撿,指尖卻碰倒了素描本。最新一頁畫着自己踮腳夠儲物櫃頂層的彩虹糖,腰線處的舊疤被畫成小鲸魚的脊背,旁邊寫着“第108次想替他揉傷口”。鋼筆字迹還帶着晨起的潮氣,像這人淩晨趴在床邊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