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的耳尖燒得通紅,忽然看見姜念安從櫃頂拿下個相框,裡面是張合影:顧懷升和姜念安站在櫻花樹下,懷裡抱着當年那株枯枝,旁邊的木牌寫着“小旭的櫻花樹,懷升代養”。
“去年這樹開花時,懷升帶了束花來掃墓。”姜念安指了指相框裡的櫻花,“他說‘姜老師,小旭媽媽走的時候,我沒敢哭,怕小旭覺得我不夠堅強’——結果蹲在墓碑前畫了整夜的星星,說要給阿姨看小旭現在的畫室。”
離開辦公室時,姜念安往林旭手裡塞了包櫻花茶:“懷升媽媽教我泡的,說喝了能想起春天。”她忽然壓低聲音,“當年你在退學申請上寫的‘此去經年,各自安好’,懷升用小刀刻在了課桌抽屜裡——現在那桌子在陳列室,抽屜裡還留着你蹭到的钴藍色顔料。”
夕陽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顧懷升忽然握住林旭的手,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薄繭:“還記得嗎?高二那年你教我畫鲸魚,說‘尾巴要像糖紙一樣卷起來’——後來我在美術聯考時畫了幅《糖紙與鲸》,評委說裡面藏着未說出口的告别。”
趙婷忽然指着操場角落:“快看!當年你們種的櫻花樹開花了!”粉白的花瓣簌簌落下,其中一片恰好飄在林旭手腕的琉璃手鍊上,與顧懷升手腕的小獅子繩結輕輕相碰。
畫室的風鈴在記憶裡叮咚作響,林旭忽然想起姜念安辦公桌上的玻璃罐——那些用糖紙包着的橡皮,那些未寄出的信,那些代養的櫻花樹,原來所有的告别都不是真正的離開,所有的等待都在時光裡悄悄結果。
“顧懷升,你當年刻在課桌的字……”
“想知道?明天帶你去陳列室,不過——”顧懷升忽然湊近,在他耳邊輕笑,“姜老師說,當年你在退學申請背面畫了隻小獅子,爪子正抓着顆融化的糖——原來你早知道,我不會松開這根藍繩。”
櫻花雨裡,趙婷的相機快門聲此起彼伏。鏡頭裡,兩個男人站在當年的櫻花樹下,手腕的繩結在光影中交疊,像極了十年前那個未說出口的約定。而屬于他們的故事,正從這株曾經的枯枝開始,在彼此眼中的星光裡,綻放出比春天更美的永遠。
“姜老師當年沒告訴你,”顧懷升忽然從口袋裡摸出塊包着糖紙的橡皮,“她偷偷改了你的退學申請日期——寫成了‘2015年3月18日’,說‘多給懷升一天,他就能多追上你一步’。”
林旭的指尖捏住糖紙邊緣,忽然笑出聲:“笨蛋,其實我在行李箱夾層藏了塊藍繩碎片——就知道你會像狗一樣聞着味道找來。”
風掠過香樟樹,把櫻花吹向教學樓頂的天空。那裡有他們未完成的十七歲,有藏在糖紙裡的告白,還有,終于在十年後握緊的、永不松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