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我睡得很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久違的可以一人獨占的床,因為厚實的被褥,所以不冷。隻是被光線吵醒時,我總覺得随之而來的應該是庫洛洛的聲音。
習慣真可怕。
我是最早起床的,第一個到達衛生間。齊備的洗漱用品映照着美好的心情。牙膏在牙刷上繁衍出大量的白色泡沫,泡沫意味着潔淨。
我正陶醉于潔淨,忽有腳步聲從走廊傳來。我掬了一捧水漱口,又抹了幾把臉。
“早上好。”聲音的源頭是……庫洛洛。
他沉靜地站在白熾燈下,沖我笑。人造的虛光變得十分廉價。
“早上好。”我從毛巾裡擡起臉,朝他笑。
我們四個都到樓下的時候,安科還沒來。
廚房牆上挂着的老式挂鐘規律地咔嗒作響,陽光透過窗戶撒進來,把米色的瓷磚照出溫柔的光暈。冰箱太高,我隻好搬張椅子過去墊着(如果我當時明白日後對身高的執着,就應該多跳一跳了)。
剛拉開上層的門,什麼東西落了下來,幸虧我撈得及時。
一個三明治。
我再擡頭一看,溢流出豆黃色燈光的冷藏區堆滿了三明治,還有幾瓶牛奶,被嚴絲合縫地強塞進角落。每個三明治都是白色油紙包裝,以熟悉的貼紙封口。
這是一區烘焙店的限量産品。
這是我的最愛。我從來沒有告訴過父親,也僅僅和他去買過一次,不知道他怎麼搞來這麼多。可是,可是……
這東西不同于商店的充氣包裝,保質期隻有三天啊……
我既雀躍又難過,咬咬牙再拿出一個,才從椅子上跳了下去。
“這裡有吃的,你們自便。”我喊了聲,然後繼續尋寶。
竈台下面整齊劃分的木紋櫃子看起來很結實,黃銅把手已經生鏽了,仿佛羅列好待我開啟的陳舊寶箱。我從最左側那個開始,一個一個查探。
蹲坐在冷冰冰的瓷磚地上,我打開了第一個門,水果清香撲面而來。裡面是一整袋紅蘋果,又圓又亮,每一顆都比我的拳頭大一号。
蘋果很耐放,可以吃很久,也确實是我最喜歡的水果。我把三明治放在一邊,取出四個沉甸甸的果子才關上櫃門。
第二個門被我迫不及待地打開,我看見了一整袋青蘋果……它們青翠欲滴,飽滿新鮮,也不失為一些好果。
懷着微妙的心情,我試探地、緩慢地往右平移,看了看第三個櫃子。果不其然,裡頭堆滿了深紅的蛇果,層層累成了一棵火紅松樹的樣子。
父愛确實難以捉摸。
不過……營養價值會不會太單一了?
我握住第四個黃銅把手的手有些顫抖。說來抱歉,我已經想不出什麼新品種了。
但還好,我爸也沒想到。
一箱袋裝的紅棗幹靜靜卧在裡面。
我隐隐覺得哪裡不對對,拿起一包細看,每個紅棗裡都嵌着顆核桃仁。看來他和我想到了一處去,考慮了均衡營養。最後一個櫃子堆滿了真空肉幹和壓縮餅幹。
默默把三明治和蘋果放到餐桌上,我又跑回去接了杯水才和他們一塊坐下。我輕車熟路地揭開包裝紙,把白白嫩嫩的面包送去嘴邊,正要大快朵頤,大門被打開了。
緊随其後的,是安科惱人的嗓音,“喲,都起床啦?”
我把嘴合上,先和他打了招呼,才重新咬下去。見我們還在吃早飯,他拉開我身旁的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