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的笑臉在溫暖的火光裡顯得格外真誠,“我隻是……想證明自己。”
“證明什麼?”
他微微擡眉,望着我。
我自覺理虧:“六區……算是我的家族試煉。”
俠客遵守了約定:“我想證明,不走他的路也會活得很好。”
“你想走什麼路?”
“還不知道。”回答得含糊,俠客看起來卻神采飛揚,“但我會站在比他高的地方。”
他輕輕眨了一下眼:“所以,你要試煉什麼呀?”
某種意義上,我在做的事和俠客完全相反。
“父親應該是想讓我體驗……從零開始的流星街生活。”
我的視線和庫洛洛的短暫相交了。據我判斷,“交朋友”也是入鄉随俗的一環。
俠客翠色的瞳孔放大了一瞬,他笑着,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那二區負責什麼呀?”庫洛洛打破了這一段奇異的沉默。
“二區很有錢。”俠客回答。
我端起牛奶抿了一口,杯子和奶都已經被火烤暖和了。他們還在交談,我挑了一根長一點的樹枝,撥弄着爐子裡的火。
飛坦可能覺得好玩,也拾起一根,和我一塊兒捅了兩下,見那火光更旺,他得意地朝我揚眉。我沖他輕輕哼了一聲,對上瑪琪被火光柔和的笑臉。
我的手掌在火焰齧噬木棍的細微振動中發麻。這陣麻意蔓延到我的大腦,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背景旋律,我沉入了自己的思緒。
知道俠客想去一區,庫洛洛隻會更堅定。那麼我要去哪呢?
三區聽起來挺有趣的。是因為機場在那,它離外面最近嗎?
枯枯戮山的冬天好像比流星街的友善很多。
媽媽在幹嘛呢?
很快很快就是新的一年了。今年的時間格外漫長,像出門前強塞進太多東西的行囊一樣,快要撐爆了。
後山的野兔應該已經悄悄貼好了膘。伊路很會剝皮,内髒也掏得又快又好,我們架起火一烤,把半個林子點着了,然後煙都被風吹到主山去。想到這兒,面前的火似乎更燙了,灼得眼眶發幹。那次我被打得好痛啊,但是兔子的肥油好香。
“……伊洛絲。”是庫洛洛的聲音。
我扭頭,“嗯?”
庫洛洛應該很适應我的抽離了。他平靜地問:“在想什麼呢?”
“巧克力奶。”我把木棍丢進火裡,問他,“聊到哪了?”
庫洛洛看了我一會兒,唇角不知為何慢慢地彎起來,笑得幾乎有點傻了,“長老會。”
“想知道什麼?”
他沒立刻回答,我了然。
“隻要和颠覆政權沒關系,當然什麼都有空間啦。”我一臉正經地看向俠客,“我父親在這個位置,不代表他從來沒居于人下。團隊分工,可以互幫互助,不如……我們聯手吧。”
我替庫洛洛抛出了橄榄枝。
俠客低垂眼簾,像在思考。他沒讓我們等太久,很快舉起杯,露出燦爛的笑。
我們五人的玻璃杯輕輕相撞,脆生生地穿透了寂靜的夜。
“時間不早了……”我正在說話。
“欸。”俠客驚呼了一聲。
我循着他的視線看,窗外已是灰蒙蒙的一片,大量紛亂的雪花被風裹挾着朝左邊飛。
我一時恍惚,好像自己正置身于時間隧道,在飛速右行。直到右手被庫洛洛的體溫覆蓋,我才轉頭對上他的眼睛。
庫洛洛看起來極其開心,黑曜石一樣的眸子印出我的怔愣。我很快被他的放松浸染了,回握住他的手,也笑,就像我們剛剛離開教堂地界的那個晚上。
他的溫度通過皮膚鑽進更深的地方,驅趕掉盤踞在那裡的一點點酸澀。
瑪琪輕咳了一聲,喚回我的意識。我想起了未盡的話。這下好了,不用另外想理由讓俠客留下。
我起身回房,走之前囑咐了他們:“幫俠客找個房間吧。”
這場雪下了很久,我趴在房間窗口看了很久。它始終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高速的雪花會造成眼部疲勞。我揉揉眼睛,額頭貼着冰涼的玻璃,看着倒影出神。這樣的姿勢保持一會,我的前額就僵了,于是我的思維也變得混亂不堪,一時又腦袋空空。
我完全放棄了思考,遵循直觀的感受,下床,打開房門,向左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