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前,利墨教授帶着驚人的研究企劃離開了臨床:一種可以讓人體所有細胞快速再生的針劑。企劃的起點,是他的孩子先天不足,青春期後身體無可挽回地走向衰敗。
隻有看望女兒,教授才會離開念空間,這種離開沒有規律。
病房被投資人聘請的獵人們包圍。是看護,也是威脅。為了确保得到金錢的利墨能夠全心全意把研究進行下去,他們甚至殺掉了數位有治愈能力的民間醫生,要他隻剩成功一條出路。
一心刺殺教授的人,是一批自覺有先見之明的念能力者,認為如果利墨成功,普通人也能獲得他們的自愈速度或更甚。他們的特權便岌岌可危。
在請出揍敵客之前,雙方達到了危險平衡。
貿然進入念空間太過冒險,涅昔隻能在病房周圍蹲守。這次暗殺毫無難度。克洛遲遲未收到聯絡,也隻覺得她在等時機。
直到桀諾傳來消息,說她的任務通訊剛接通就沒了聲音,再撥回去已無人接聽。他立刻發動留在她身上的“錨點”前去支援,卻陷入了未知維度的間隙。
克洛感知得到,利墨的【領域】就在眼前,卻如蜃樓幻境般,清晰明确無限靠近,無論如何都觸碰不到。
虛無裡沒有光、沒有影、沒有回音。
除念師說這是帶着強烈恨意的死者之念。
印象中,沒有過去太久。一天?兩天?
他一個人在時空縫隙,在死絕的黑暗裡,化身成一條被世界遺忘的船隻,等待、等待。
涅昔的無助恐懼絕望,沒有聲音,無需介質,直直穿過虛空灌入他腦子裡,仿佛有人持着斧頭不斷不停地劈鑿,把身體和靈魂一分為二。
想象她正在經曆什麼,比等待煎熬得多。慢慢地,他的思維開始混亂無序,難以分辨現實和想象。克洛不停地喊她,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直到空間消失,他被“錨點”牽引回涅昔身邊,入目是永生難忘的畫面。
他幾乎不可能認得出她。
晶亮的深黑色瞳孔凝滞、擴散、空洞得像個廢棄的井口,再也照不出任何東西。左手深深埋入胸口,仍在不斷湧出濃稠得像固體的血液,生動得仿佛一處泉眼。她的皮膚萎縮如秋葉,覆蓋着血液堆積的青斑,緊緊貼着浮腫的四肢。
病房慘烈的陽光下,殷紅柔軟的唇瓣變作幹裂的雪地,似乎經曆了漫長的幹旱和饑餓。
她的嘴角卻微微上揚,帶着一絲輕松的笑意。
他緊緊抱住了她,把指節撐入再也無法用力的指縫。
這是他此生第一次感到害怕。
一切似乎都對的上。
利墨的研究進度超然,是因為【領域】中時間流速和外界不同。
她那樣驕傲的人,被渺茫的希望拉扯多久、被多大的絕望淹沒才會選擇,自裁?
克洛不會把她的墳冢留在揍敵客,更不會讓伊洛絲看到她殘破不堪的樣子,
涅昔發出了任務完成的通訊,她确信利墨死絕了。但屍檢發現利墨指尖藏着微針。他心髒空缺的位置,一根血管被連接了起來。
這種藥物……人類妄圖成神?
本就不該存在于世。
他殺光了支持該計劃的投資人,又通過揍敵客的資料殺死了委托人。
揍敵客。
家族信譽?
克洛以拳抵唇,嗓子裡按不住的氣血終于咳出,那晚的傷也翻湧出心肺,從嘴裡吐出。
他冷漠地擡起拇指擦去嘴角的血線,從暗格取出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