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院子裡種的剛好是琉葉樹。”伊洛絲表情如舊,“秋冬時節,它們落葉來減少蒸騰作用,儲存更多的水。這恰好是光羅樹最繁盛的季節,它能輻射更多的光,順便為琉葉樹遮風避雨,阻擋嚴寒。”
她解釋道:“在你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它們形成了完美的共生關系。”
久久,霍爾抿了一口茶。
草草結束交鋒,踏出他宅院的每一步,都夾帶着仿若鞋裡進了砂的膈應。
就算他讓她吃了悶虧,為了更深遠的打算,伊洛絲沒辦法真的跟這個人撕破臉,她甚至在陪笑臉。為了争取他,她得忍。
霍爾是關鍵棋子,當初經鬥獸場選來一區,早就斷了他明面上和二區的聯系,實際誰都知道他生自哪裡,身份讨巧得要命。她這次想和二區“深度合作”,沒有比霍爾更合适的幫手了。
可她怎麼忍得了……
不說别的,旅團才剛來一區幾天,就被明目張膽地欺負,她的面子要往哪裡放?
在旅團住所附近逛了一圈,确認霍爾安插的情報人員已經撤去,伊洛絲做了個深呼吸,輕輕推開大門。
暮色穿透落地窗,洇紅一片,但比外頭暗的多。聽到動靜的人們齊齊看過來,人不全,仍把她看得微微一愣。
裡面的氣氛太和諧,明明是她的房子她的人,卻像誤闖了别人的領地。
俠客揚起唇和她打招呼,尴尬稍有緩解。庫洛洛禮貌地站起來迎她。地上錯落的影穿插交纏,原本散亂坐着的人們也都起了身。
“抱歉。”派克眉眼微蹙。
伊洛絲正想回應,庫洛洛朝前踏了一步,不算高大的身子恰半擋住派克。“抱歉,”他說,“是我的安排出了問題。”
“……”
她瞥了他一眼,夾帶些許茫然,又看了看走向她的俠客。
不是,她又不吃人的?
壓下心上愈演愈烈的煩躁,伊洛絲彎起唇,安撫的目光徘徊過一臉自責的派克諾坦和信長,“事情已經解決了。你們沒有任事态進一步發酵,也隐藏了實力,這很好。”
“是我忘了叫你留意霍爾他們幾個。”知道庫洛洛出師不利要難受,她又轉去寬慰他,可說着說着,話語染上幾分不解,“不過,沒人發現這附近有眼線?”
庫洛洛的嘴唇微微一動。
伊洛絲恍然,“……你以為,我在監視你?”
放大又馬上收縮的黑瞳,是猝不及防被戳破的眼神波動。盡管隻有半刻,這種情緒出現在這張冷靜、溫和、愈發成熟的臉上,實在惹人發笑。
“我、派人、監視你們?”
殘存的落日餘晖和他的夥伴,都被他牢牢擋在後邊,太陽給庫洛洛鍍了層暗紅色的殼。太陽還是那個太陽,可事情的走向、這個人,現在的一切都和她想象中完全兩樣。
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原來他根本沒在跟她賭氣,對他而言,她不過是個陌生的外人。
被突如其來的沉默勒緊脖子,連窩金都察覺到反常,與信長面面相觑。指尖剛碰到她指尖的俠客,還沒來得及趕走壞氣氛,誰都沒料到的聲音刀鋒一樣割破了凝固的時空:
“庫洛洛這樣以為,難道是他的錯?”
瑪琪無奈地抓住飛坦,“别在這種時候。”
發聲人反而受了鼓舞般望向伊洛絲挺直的脊背,輕笑一聲,“你自己覺得呢?”
她屈起的指無意識地想攥緊,卻抓到了俠客的手。
庫洛洛的視線緩慢地從交握的手上擡起,似是替她反駁,“……是我的錯。”
他輕飄飄的四個字,在她憋了數日亟待宣洩的委屈難堪上割開了一道豁口,翻騰的情緒幾乎瞬間就洶湧上她的頭腦。
眼前的人影一點點模糊了,她愈發努力地瞪着他,強行壓抑着喉嚨反射性的抽動,“我從來沒懷疑過你……”
明明嗓子眼裡有一大堆話等着和他辯論,可伊洛絲的呼吸還是波動得失去了控制,霎時沖垮了她一直試圖維持的體面。
“還有你!”她自暴自棄地扭過頭,隔着天旋地轉的淚光,其實根本看不真切人群中那家夥什麼表情,“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