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絲的聲音不大,但穿透力足夠強。這群人吸吐空氣的幅度本來就淺,此時此刻,也許被她“震撼”了,四周靜得能聽見灰塵的響動。
沒人回答她,更顯得此情此景是她一人沉浸的獨角戲。發瘋倒計時已經漏了幹淨,胸中咕嘟咕嘟湧出的羞怒幾乎要把伊洛絲燙熟。
這樣的發展路徑不在俠客的任何預判内。他下意識地伸手,大顆大顆淚珠沿着指彎沒入他手掌,口舌遭到沖擊後退化得厲害,他什麼成句子的安慰都沒說得出來,最後隻剩哄小孩似的:“不哭了,不哭哦……”
伊洛絲像溺水的人看見浮木般,一把抓過那隻胡亂拭淚的手,拉上去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幸而俠客模糊地猜出了她的意思,幹脆把她的腦袋按進懷裡,擋住了四面八方的灼灼視線。
站在庫洛洛的目光中,說他心裡毫無波瀾是假的。不過……
天經地義。
希望庫洛洛換位思考下。
俠客揮了揮另一隻手,配合着眼神示意,試圖替她把場清了。
可他這群隊友……不那麼擅長讀懂暗示。
首當其沖的,庫洛洛沒動。他身旁的派克自然也不會動。被指着鼻子罵的飛坦似乎被罵懵了,仍然盯着這處。這種情況下,即使瑪琪不想摻和,也覺得自己不該走。
信長和窩金對視了一眼,秉持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原則,留了下來。
但俠客懷裡的人突然動了。長了全世界最薄的臉皮的人,一下攀上他的脖子,一時情急不知道收力,兩人身高又差太遠,險些把他的脊椎勒斷。
借黑暗模糊知覺的企圖是無厘頭的,失去視野隻會讓其它感官更靈敏。伊洛絲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她輕聲短促地催,牙都快咬碎了,“走。”
走去哪?
怎麼走?
俠客腦子裡有呼之欲出的答案,顯然和庫洛洛的不謀而合。
就算,出于她馬上要把俠客勒死了的擔憂,他也得拉開她死死勾着俠客的那隻手。
有效。
伊洛絲終于不再像塊煮得軟爛的年糕那樣粘着别人,甚至主動拉開一點距離,轉過頭看向他。
她的鼻梢和兩頰一片绯紅,眼眸也被夕陽烤成了濕漉漉的橙紅色,還瞪着他。在那裡邊,他清晰地找見了自己的輪廓,和惱恨、厭憎、委屈融在一起。
臉色很差的庫洛洛,雖然惡狠狠攥着她的手腕,聲音仍然清潤,“……散了吧,大家。”
太陽快要完全湮沒在天際線,微茫的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為尚在大廳的人們披上一層陰霾,掙紮着在地闆上勾勒出三束影子。
沒了緊緊包裹她的赤灼眼神,伊洛絲的體感好了太多,呼吸很快平複。她涼涼地掃了一眼手,又看他。
庫洛洛遲鈍地松開了她,瞥見垂落的纖白腕上幾道指痕,他心底又升騰起莫名的戾氣,拉扯了兩下衣領,仍感覺喉中壓着什麼一般。
目光上移,卻見她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然後,她的臉色一沉到底。
“你居然……”伊洛絲吞了冰塊似的,話都說不完整了。
庫洛洛腦中閃過她下午利落救場的畫面,有所猜測,“……你想操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