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絲……”

她聽到一聲喚。

“怎麼了…你要殺了我嗎。”清風般溫和的聲線，不知夾纏了什麼，像淋了雨那樣濕軟，帶着沉沉的潮氣。

她遲鈍地眨了眼睛，昏花的視野終于聚焦。

無法和上一秒連接的場景，位置。

不知何時拔出的簪子，尾端抵在男人顫動的喉結右側，迫使他把頭擡起，尖頭已經洇出血絲。襯衫領口還有被粗暴扯開的線頭，隐約可見胸肌的輪廓。她正跨跪在硌人的背心紐扣上，似乎為了方便坐下，貼身的裙子堆到了小腹。

目光上移，兩片濕潤微張的薄唇，邊緣暈出口紅印，然後是為了看向她稍稍斂起的褐色眼睛，眼角下紅得不像話，瞳仁像碗濃重的隔夜茶，浮着肮髒煙蒂一樣的恐懼。

還是逗弄。

伊洛絲眯起眼睛，反手重重地抽了上去，手裡握着的簪子順着他的喉嚨劃出血痕。

她理好裙子，坐回沙發。

這一巴掌打得有點狠了，她位置找得準，下颌骨帶動牙齒相撞，腦子在顱内震得像山崩地裂。瑞亞偏着頭緩了會，才壓下耳鳴和胃裡腦中翻湧的動靜，找回視覺。

簡單的疼，當然沒有剛才難忍。手中好像還殘留着濕淋淋的滑嫩觸感。

主動送上門的示好撩撥，他都沒想通肉到嘴邊是怎麼忍下來的。

話雖這麼說，不至于失去理智。

瑞亞轉過臉，目光剛和她對上，視野突然開始快速轉換——是身體不聽使喚了。

一些場景在他腦内浮現。

自己經曆，确實新奇。肢體無視所有運動指令，思維和意識卻獨立清醒，像大腦皮層突然和脊髓腦幹失聯。

這丫頭。

伊洛絲在冷靜。

男人溫順地跪着，這回不是挑釁的高跪姿，結結實實雙膝落地，敞着避開她的小腿，雙手聽話地背在身後，不會再有任何動作。她仍不很滿意，調整他向下坐，到終于差不多平視。

他左側嘴角開裂，紅腫了一片，顯然是故意不抵抗的結果。那也不是什麼普通發簪，道子泛着不詳的紅紫。算上淩亂的衣衫，無論誰看了都覺得他才是受屈辱的人。

這般狼狽下，瑞亞溫柔和煦的眼神，襯出讓人遍體生寒的詭異。發現自己能說話，他先打破了沉默。又像哄弄，又像輕谑。

“小公主，你太無法無天了。”

女孩冷淡地看着他。四目相接，确是複雜。

“你的優勢需要距離，我正相反。”瑞亞又想起迷蒙的眼睛，又軟又薄的吐息，遲鈍熱情的親吻，“為什麼要讓我靠近？我真想不懂，你怎麼能沒有一點戒心。自信你的體術，反應力？還是覺得誰都忌憚克洛，沒人敢碰你？”

“……”

“他能寸步不離護你一輩子？不說别的……”

他笑起來，惬意地沒有在下跪的自覺，“你故意招了這麼多眼睛。在衆目睽睽下這幅樣子來，是要找我打一架，好說。你今晚能要我的命？用什麼理由？”

“……”

瑞亞并沒有停下，仍是柔聲細語的腔調，每句話都像精準的箭束直戳她的肺管子，“怎麼總這麼着急莽撞。試探完了态度就要打感情牌，不想想是不是圈套？我能讓你看到的，是不是我想讓你看到的？既然想當大人，還要你父親幫你承擔責任，收拾爛攤子？”

“我沒有。”

伊洛絲總算說話了。也不知道在回答鋪天蓋地裡哪個問題。吐完三個字就繼續沉默。

“你是得吃點苦頭的。”他隻是說。

她的睫稍垂又掀開，眉頭簇了一小團，像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了，嘴唇微微嘟起，“難道你招惹我，是想給我苦頭吃嗎？”

瑞亞把一聲咂舌咽下，感覺那耳光還是打輕了。

“還是為了試探我會不會參與你們的鬥争？”

伊洛絲靠近了些，手撐着沙發，縮挺了肩，很認真地評判道，“不會，這樣太‘着急莽撞’啦，不像你。”

他沒說話，隻神色如常地看着她。

“所以，你故意挑撥霍爾，是在傳播‘你也要争權’的錯誤信息，掩蓋真實目的。”她像恍然大悟那樣，眼睛圓圓得睜着，忽放下了交疊的腿，圓鈍的鞋頭不經意踩住緊繃的西褲。

觸感還行，她碾了碾，“是……怕我發現你的秘密。對不對？”

瑞亞毫無防備地悶哼出聲，眉梢終于挂上一點愠怒，很快又散盡。

控制解了，他伸手攥住作孽的腳踝，幾乎覺得好玩了，“你是真的不聽勸。”

“我很聽勸。”她說着，盯着他眉宇間淺薄的不滿再次踩下去，尖銳的鞋跟也快戳到他。

瑞亞換了個問題，“誰教你玩得這種遊戲？”

“……”她對生硬的轉移話題無言以對，不可能理會。玩性已經過去，伊洛絲收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