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意味不明地補充:“而且他看起來很兇,冰粿子似的。我不喜歡和他說話。”
“……”“……”
兩位男士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伊洛絲喝了口水,輕輕放下杯子,話鋒一轉:“七區和二區的情況怎麼樣了?”
庫洛洛回答:“七區還在找‘原初之種’的聚集點,二區暫時沒别的動靜。”
“‘原初之種’啊。”伊洛絲笑了笑,“這名字聽着就帶勁。”
六區的棄嬰,一生有五條可能的路徑。
第一條,埋在鬥獸場這條隐秘路線上,是唯一也許能踏進上三區的門縫。
其餘四條各有歸宿:或被剩下九個區的人挑去當心腹;或轉進八區投入勞作;年歲漸長仍沒有去處的,會被五區賣往二區;在二區訓練場失利,便淪為奴隸。
奴隸是最底層的殘渣,是篩選後的碎末,即便有防護服,也難抵六區外可怖的污染。
流星街從來不富裕,它的生存像座晝夜不休的發電機,隻能用“實力交換”來維持轉動。這種交換有時像是毫無溫度的貨币,有時又仿佛誰也看不見的夜風。奴隸的存在說不上合理,卻意外地維系着一種古怪的平衡,讓資源分配得以勉強維生。工作區的人總是在幹活,像蜂巢裡的工蜂,無法躍遷到更高階級。
自然而然的,起義開始了。
過去不過是幾聲敲擊管道的暗語,後來卻在某個人的暗中推動下,化為一股隐秘卻頑強的灰色力量。他們盜取糧倉,襲擊商店,如同泛濫的潮水在區際的縫隙間湧動。
他們稱自己“原初之種”,宣稱血液之流永不枯竭,火苗之光不曾熄滅,用自身的鮮血去抗衡“第一世界”的秩序。未愈合的傷口間連接着兩個彼此對立又糾纏的世界,最後生出第三個灰色空間,如同鍛打冷卻的鐵塊碎片,散落在流星街隐秘的縫隙中,難以鏟除或彌合
伊洛絲明白或許并非毫無對策,隻是有意留白,灰色地帶是必要的喘息。然而,普索卻貪心地想吞并它,或将其收為己用。
庫洛洛說:“我也很喜歡,很有生命力。”
伊洛絲歪頭感歎,“人在不快樂時,最容易察覺到尚存的自由,最能從自發的抵抗中感覺到這份深刻而又共享的解放感。”
俠客的笑意中帶一絲探詢,“照這樣說,得到快樂反而會抹去在抵抗中顯露的自由?”
伊洛絲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将話題偏轉:“如果塞勒和普索穿同一條褲子,他們幾個還窩在三大家族裡,恐怕會很……”
一陣急促的手機振動不合時宜地打斷了她的話。
二人一愣,伊洛絲也微怔,她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仍是茫然的。
“喂?……”她試探道。
那邊先是一聲笑,然後是抑揚的、笑吟吟的聲音,“小伊,想叔叔了嗎~?”
“……”伊洛絲一時沒能分辨對方的意思,禮貌的回應不足以掩飾她心中瞬間升起的波瀾,“想……想的。”
隻消一聲,另二人也聽出對面是誰了。
“難怪。”
光線昏暗的儲藏室内,安科懶洋洋地倚靠在一張老舊椅背上,面前有個被束縛的身影,閑散的笑意猶如飽餐後的貓兒,“所以讓你的小夥伴來看看我~小伊想知道什麼,直接打電話不就好啦?”
“…………”她默然,先對着兩人做了個誇張的唇語,‘飛坦這個蠢貨!’,再才委屈地回應,“叔叔怎麼回家了?我不是想知道什麼,他們是誘餌。沒想到正經魚沒釣到,先被你捉住了。”
伊洛絲緩緩捂住額頭,放軟嗓子,“對不起嘛,我下回肯定會跟你說的。”
安科挑眉,“還有下回?家底都給你看完了。”
“沒。”伊洛絲保證道,“絕對沒有,你放了他吧……”
她聲音越軟,眼裡的兇光越濃,“我讓他立刻滾遠點,真的。”